墙头草，瓦上松

如果你生在北方农村而又年过三十，对土墙头一定还有记忆。它胖胖矮矮地围着农家小院，再普通不过了。如果上了年头，墙面就会长出班驳的裂痕，就像深深的皱纹。秃秃的墙顶上，倒是有几分热闹，长出些草来，就像阿Q的癞痢头。小孩子对墙头素无好感，它只会把人拦在家里。到了那时，孩子就只有对着墙头草发呆了。
　　乡野的孩子哪能没见过草呢，可哪里的草像墙头草这样啊？细细的，黄黄的，像是营养不良的大头娃娃。就是树的种子落到墙头上，也长不大，矮矮的，缀着稀疏的叶片。空有树的枝叶，没了树的威严。古稀的老人教孩子讲什么“墙头一棵草，风吹两边倒”，好象这墙头草就是立场不够坚定的投机分子。还有老话，说的是“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基浅”。倒霉的墙头草又成了肚子里没什么真材实学的绣花枕头。
　　十多年前到了江南小镇，土墙就成了记忆。即使再古老的巷子，也一律是粉墙黛瓦，难有墙头草的安身之地。当我独自在窄窄的街道穿行，不经意却发现了久违的瓦松。说实话，在老家它可是个稀罕东西，只有覆着小黑瓦的老房子上才有。这奇特的名字也是已过世的奶奶告诉我的。我都没想到还有机会看到它。这小东西，静静地趴在老房子顶上的瓦缝里，伏在小镇的角角落落。天干的时候，它是枯草，没有一丝的生机。豪雨刚过，它又立马肚大腰圆，透出绿意，像一株小小的芦荟。我掘了一棵，把它养在花盆里。不久，它就长出一截了，还开了小小的浅粉色的花。
　　我是个爱看风景的人，脑子里满是花团锦簇的记忆。可是我忘不了童年的墙头草，也常怀念老房子上支棱着的瓦松。墙头草是没机会再见了，瓦上松也随老房子逐渐远去。它们没有落在肥沃的土壤里，也不曾活得光鲜亮丽。但它们对生的执着，又有哪样的花草能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