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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记忆中的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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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0 10:40: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高跟鞋与泥泞路
     
     在城里长大并在机关高楼里呆了多年的我,从不了解乡间的情景,更不清楚乡村人的生活。当新来的大学生聂韦常在工作间隙滔滔不绝给我讲述乡下人的生活,特别是那些充满传统习俗、听来有点离奇古怪的趣事时,我总觉得象在听故事、看电影,农村这片土地离我是那么的遥远,乡里人的世界对于我来说是那么的陌生。
     一个中秋节的早晨,天下着雨,四周一片朦胧。作为聂韦的入党介绍人,我要前往他的家乡进行家庭历史状况考察——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到农村,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想象和好奇,心里盘算着怎样趁机到乡间路上、田间地头去认真看看风景,好好在大自然中去呼吸几天新鲜空气。
     我拖着出院后还有些虚弱的身体,与聂韦冒雨驱车去到县城。为节省时间、缩短行程又符合组织要求,我在县委组织部要了一个年轻人同行,之后再乘车到乡镇,最后再由聂韦带路步行到他的家乡。
     半破的大客车在弯弯曲曲的山区公路上左摇右恍地艰难行进着,雨时停时下。汽车从山下盘绕着吃力地向山上爬行。车上没有座位,挤满了青一色的农民,我插在其间纯属一个异己份子,大大小小的背篼与人挨在一起,连放脚的空隙都找不到。我被沿路涌上车来的人推搡着、挤压着到了车的前面,紧缩着身子,双手死死抓住头顶上的拉杆,任凭汽车时上时下、东摇西恍地摔来摔去折腾。看着路边陡险的深沟,心里充满了恐惧,似乎车毁人亡的惨状随时都可能发生,心里暗想,就这样以身殉职也有点太便宜。
     经过几小时的颠簸,我们总算到了山乡镇上,接待我们的是镇党委书记。对聂韦的家庭历史和政治状况有了全面了解后,我们3人沿着蹊径小路靠双脚向聂韦家走。我买了月饼和乡里人不常吃的食品作礼物,踏上了给我留下一生记忆的乡间旅行,也把惭愧留在了我的记忆里。我穿着高跟鞋,歪歪扭扭地走在那条乱石垒垒的沿江河坝里,不是扭痛脚趾,就是鞋跟被石块卡住,身体老是东倒西歪地把握不住平衡,与在办公楼里雷厉风行、干练果断的我判若两人。我第一次感到了城市与乡村的差别,第一次体会到乡下人生活的艰难和农村孩子读书的不容易,也是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娇弱和无能。尤其让我难堪的是,在这样两个在乡里长大、走得既轻快又稳当的年轻小伙儿面前,我歪歪扭扭走路的样子是如此之狼狈。当他们常常停住脚步耐心等我,甚至还返回来帮我从石缝中拔鞋跟时,我觉得自己好失脸面,连看他们的眼神都是充满了羞愧和躲闪。我不住地在心里提醒自己:不管那路有多么难走,都要尽最大努力走出点自然,可是要走出一点点自然都极不容易。
     翻山越岭后,我已精疲力竭。雨后的山路,泥泞难走,我的高鞋跟被稀泥包裹着,迈步特别沉重,遇到下坡时,更是苦不堪言。为了不让自己栽倒坡下去,我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上,倒背着身体,两手抓住旁边的枝藤,胆战心惊地一点点往坡下退,逼得我满脸通红,汗水湿透了内衣,眼镜滑到鼻子尖上,那样子既滑稽可笑,又无可奈何,泥泞滑坡吞噬了我的风度和自尊。善解人意的两个小伙子,伸着手不离左右跑前跑后地预防着我栽筋头,这令我更为尴尬,我只得在他俩既担心又忍不住笑的诙谐话语中,故作镇静,躬腰砣背、近乎手脚并用地退下这道坡,又遇另一道坎,尽管感到全身酸软,连抬步都艰难,脸上还是挤出了微笑,并在变了调的笑声强装自然。
               
                           惊魂未定猫折腾

     当夜幕遮掩山乡时,我们终于走进了聂韦家的院子。我刚要长出一口气,突然,一个沉重的东西“嗖—”地一下落在我前面,随着是一阵凶猛的“汪!汪!汪!”大叫。我定睛一看,天哪!一只高大、凶悍、还拖着铁链的大黄狗,正张开大嘴对着我嚎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如五雷轰顶,我的头“嗡!”地一下变成了空白,张开嘴却没有叫出声。当大家七脚八手拉着铁链和大黄狗边打边斥责的时候,被定格在原地的我,还一动不动地傻站着。我失魂落魄地被护在迎接我们的人群中,木然地向屋里走去,毫不推辞地坐在指定的位置,笑容可掬而语无伦次地点头应酬围着我讲客套话的人。我的心老是“咚咚”乱跳不止,吃晚饭时还是心神不定,随时都担心那条狗从什么地方突然跳到我面前来。
     这夜,我被安排在聂韦家最好的房间里睡觉。聂韦的母亲把我带进房间,离去前特地给了我一只手电筒。我拿起那沉重还带古铜色的电筒往房间里一照:四个黑色的陈旧大木柜对称摆放着,一个旧木架子大床上垫着象麦草杆之类的东西,由于上面铺的黑蓝色旧床单太小,靠墙一边的草杆露在外面。长而大的枕头涨鼓鼓地横躺在那里,用手摸很硬,一床有补丁的被套放在床正中。我穿着秋衣,小心翼翼地躺上去,想好好睡觉恢复体力,渐渐便进入朦胧......忽然,我感到有一个东西钻进了被套,还一点点朝我的身体接近,最后依傍在我的大腿边不动了。
     我开始紧张起来,睁大眼睛,屋里一片漆黑。我轻轻动了一下腿,那东西也快速地跟着动。我伸出手一点点摸过去,吓得赶快又缩了回来:一个粑乳乳、毛茸茸的动物靠在我的腿上。顿时,我全身鸡皮疙瘩骤起,猛翻身坐起来,只听见“喵—”地一声叫,原来是只猫。我的心依然“呯呯”跳着,但与那狗相比又好多了。我重新睡下,用床单把自己包起来,可那猫它老往里面钻,我想推它出去,刚伸手挨到猫毛,吓得又忙缩回来,反复多次后没有任何结果,猫总是要挨着我的腿不离开。无奈,我只好用被单裹住全身,卷缩着身子,坐在枕头上去等时间,谁知那猫也毫不客气,蹲在我隔着被单的膝盖上面再也不动了,我和猫就那样在黑暗中面对面、一动不动地坐到天亮。当清晨的亮光从门缝中射进屋时,猫“喵—”地一声跳到地上,从门坎下的洞里钻出去,跑了。
     我疲惫无神地拖着被稀泥敷住的高跟鞋,一拐一拐地走出门去,脚指头上成串的水泡接触到又尖双硬的皮鞋就钻心地痛。聂韦的母亲给我送来一双横扣女布鞋,让我换脚。我把脚放进去,只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我极不协调地拖着那鞋想到院坝边的小山林去走走,想在那里去伸臂踢腿做做运动,吸点空气。刚摔出右腿,鞋一下就飞了出去,对面的水塘发出了单调的响声,一看,那只布鞋正在水面上打转转。
     早饭后,我去厕所。聂韦的母亲引路,她带我穿过厨房,插过后院,停在了一间没有门的猪圈门口。我左看右看都没见厕所,只有两块木板从猪圈里伸出来,横埋在门口的泥土里,中间露着令人目不忍睹的粪坑。我站在那儿,低头看住粪水,比划着如何去避免它们飞溅时的袭击。不料,猪圈里的大猪慢吞吞地靠过来,伸出嘴,两个鼻洞朝着我,不住发出“嗯嗯、嗯嗯”的声音,我转身就跑。
                     
                            失魂落魄坐摩托
     
     对聂韦的家境和祖上三代情况了解之后,我们匆忙上路向县城赶。聂韦特带我们走了一条近路,他说那里坐班车容易些。我们3人赶到时,一天仅有一班的客车刚开走。聂韦找到熟人,弄来两辆自行车,把我们一截一截地往前送。我独用一辆,他们两人只得轮流着一段一段地坐,一人坐车时另一人就向前走。自行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摇摇摆摆地艰难前行,骑车的人累得满头大汗,我坐在上面却感到如同蜗牛爬行,看见骑车人被汗水湿透的背,心里装满了歉意和惭愧。快到另一座山的半山腰时,一个穿皮夹克的人骑着一辆摩托赶来,不由分说地硬要送我们,这样便3人都有了辆车。聂韦说路程太远,怕我受不了,好说歹说都要我去坐摩托,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都推不掉,只得带着十二万分的不情愿坐了上去。我反手抓住后座杆,那人让我抓住他的腰,说山路太抖,担心我的安全。可我觉得那样太别扭,坚持抓后杆。摩托开动了,剧烈的颠簸让人不知所措,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失魂落魄地坐在上面,模糊地感觉着那些在眼镜里被抖动得变了形的景物魔术般地翻滚跳动,渐渐,便头脑发昏,颈椎发痛,肌肉发麻,周身的肌肉开始发痒,还有点出不出气来的感觉。摩托从山顶那凹凸不平的乱石路上,蹦蹦跳跳地一会儿向上腾起,一会儿朝下直沉,一会抖得人骨头发响,还伴随着让人双耳发蒙的“呜—呜—”声。我闭住眼睛,咬紧牙,在迷糊状态中任凭摩托把我颠簸到了县城车站,当我僵硬地从摩托上被人扶下来时,仿佛觉得己经半死了一回。
     
                            惭愧与反思
     
     我们终于坐在了返回市区的客车上。望着宽平如带的水泥路面,我的自信心和自傲感比离开这座城市去乡间前淡化了许多,这次乡间之行的难忘情景一幕幕重现在我眼前,让我发现了自身能力的局限,惭愧让我失去了城里人往日的优越感。一个过去从未思考过的问题缠绕在脑际:在繁华的城市、平稳的高楼大厦里,我能生活得如鱼得水,可置身于贫瘠落后的山乡环境,行走在蜿蜒曲折的小道路径上,我却变得那般的狼狈不堪——这是我的弱点和悲哀,也是城里孩子的弱点和悲哀,而这种悲哀溶进了我的记忆,唤起了我对乡村人顽强的生存能力和吃苦耐劳精神的深深敬意。我突然想起一位叫高野的网友在《高考之后》一文中写的那句话,他说:“在贫穷中生存的孩子,是经受得起风雨袭击的,他们不怕苦,不怕劳累,一步一步地向成功走去”——这话,我算是领悟到了。
     我禁不住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我突然离开了高楼大厦到乡间谋生,我也能够象乡里孩子走进城市后那么自强和自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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