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飞鸟

城市的天空太小，一眼望去能见到几缕从楼宇的缝隙里射出来的斜阳已是不错。似乎整个天空已残缺，没有了大自然的形状。如火的夏日的下午，我请了公休，本来想找个寂静的地方，独自享受心里的那份宁静，却似乎寻遍了我所能及的地方，没能如愿。心里依然嘈杂，我觉得自己不能融入这污浊的空气，不算是自命清高，却也少不了孤芳自赏的味道。偶见几只飞鸟掠过，激起了心的涟漪。
　　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听爸爸说，那时候小孩子的玩具很少，大人们想让自己的孩子过得开心，唯一的选择就是教自己的娃子捏泥娃。于是，我成了村里娃子中的佼佼者，因为我捏的泥娃比他们更真实。村里大人们也常说：“看人家林子多乖！”那时，我并不限于其他小孩子只是捏捏小人儿、小兔子、小狗一类的东西，我喜欢捏小鸟，喜欢把小鸟的翅膀捏得张开很大。爸爸说：“林子怕是在山里呆不住哦，早晚要飞出去。”从那时起，我就有了走出“穷”山村的念头。
　　我七岁才上学，不过在我们那个村子里已算是很早上学的一个。从我们村到学校要走大约一个小时的山路，一年级到五年级总共两间教室，窗子都是用纸糊的，自己坐的桌椅都必须自己从家里带。那时我　“很聪明”，才三年时间，我便将小学念完，提前“毕业”了（根本没读完，后来知道是家里太穷的原因）。爸爸说叔叔上过初中，你去他那里学点什么吧。我便带上了爸爸给的两毛钱和妈妈缝的小书包到了叔叔家。叔叔家住在山边，村里和我一般大的孩子都羡慕我有这样一个搬到了山外的叔叔，用村里人的话说是见过世面的。其实，那时我根本不知道这是因为家里太穷，爸爸把我过继给了叔叔，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把叔叔改口叫了爸爸。我亲爸爸说，林子算是出了山。
　　叔叔是个编竹鸟为生的，现在叫民间艺人。我的“鸟缘”还真不浅，那时候叔叔也发现我特喜欢鸟，和爸爸一样，他也叹息：这里恐怕留不住林子。但叔叔还是勉强供我上完了初中，帮叔叔挑了几年的竹鸟筐，我便应征到了部队。离家的前一天晚上，山里的爸爸、妈妈赶了一天一夜的山路来到了叔叔家。那晚我没睡，我知道爸爸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可是我实在受不了当时的气氛，哽咽着跑进了我在叔叔家的自己的房间。他们就在隔壁谈话，我听得很清楚，每一句话到现在我都还记忆犹新，当爸爸说道：“林子这娃儿命中注定要飞的，拦也拦不住，算了，由他去吧，说不准还能衣锦还乡呢！我们的娃儿不会没有出息的。”我一边用被子擦着眼泪，一边就暗自下定了决心，不混出个名堂，我就不回来。
　　可是今天，我依旧没能混出个名堂，所以我从入伍到今天根本就没回过家，不是不想回去，只是不能衣锦还乡，恐怕负了爸爸他们的心愿。每月出粮后，我除了留足自己必需的生活费用（最多一百元），其它的我都寄回了家。从爸爸的来信中我得知，村里人都以为我在外面当了老板（每月寄几百块回家，在我们山村里已是独一无二了）。爸爸说：“这钱我们没动，还留着准备给你跟喜儿成家用（乡村里的娃娃亲，那里还很老套，婚事听父母之言）。”
　　我为了让父母们不担心，来东莞时我特地借了战友的一套西装，打上领带，像模像样的照了一张“老板照”寄回家，说我是“老板”也许就是这张照片的缘故吧。爸爸接到照片后拿着照片跑完了整个村子，所以村里几乎每个人都看过了爸爸的儿子的“老板照”。
　　又一只飞鸟掠过，盘旋着不肯离开我的视野，城市的天空不大，我只能看到残缺的天空，那鸟却依然在我的上空，伴随着几声鸟叫，我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童年的山村。也许，我这只鸟也应该回巢看看了，山里山外的爸爸妈妈是否真的像信里所说的过上了好日子，是否真的因为我的“飞离”成了全村的荣耀。
　　回到宿舍，我又忙着准备上班了，因为就这样回到那个山村，我一点也不甘心，我要混出个样子来，我不求硬要像“老板照”里的“我”那样，至少我不想再像现在这个“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