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公爷爷

不清楚爷爷是什么时候开始吃斋的，我懂事起就知道不给爷爷吃肉了。和很多老农一样，爷爷光着脑袋，加上天生一副笑脸，和神化故事中的弥勒佛没什么两样。也许这就是佛缘，爷爷一生信佛。
　　迷信的老家虔诚的佛徒不乏其人，我从来就弄不懂为什么他们对那个虚幻的东西深信不疑，也许他们所信的并不是迷信中的巧合和自己不懂的科学道理的影射，而是一种对美好世界纯洁人心的向往，一种人性本善和普渡众生的信念。无论什么人用逻辑多么周密的事实、道理，要想改变他们的这种信念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我相信我爷爷是位虔诚的佛者，因为他心地善良，待人和善，乐于助人，有时候甚至别人明知道求助佛祖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是不可能的，可就冲着爷爷那颗真诚向善的心，也常到爷爷设的神龛前跪拜一番，以图给自己的生活前景添些吉利。
　　一次，我们家刚添置了一台收录机，正好逢爷爷从老家过来看我们。那时候的收录机算是很时兴的东西了，神奇的小机器能将自己的声音原模原样的克隆出来，我们几姊妹就成天在家里捣鼓着这个玩意。不知谁提议让爷爷唱个歌录下来，爷爷爽快地答应了。我心里暗自捉摸爷爷没念过书能唱什么歌，满心狐疑。当我按下录音键说“开始”后，没想爷爷一唱就是一个多小时，磁带翻了面还不够。原来爷爷的歌就是斋公斋婆们念的佛经，至于到底唱的什么内容，我是一句也没听懂，我想爷爷也不见得就理解这佛经的佛理，但爷爷还是一本正经地唱着，直到收录机的录音键自动弹起。我似乎明白了，这念诵佛经也许就是他们这些向佛的农人农余的精神寄托。
　　过年了，终于有一次老爸将爷爷从老家接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团年饭。这事情算是奇了怪了，斋公爷爷虽说不食荤，却和老爸、老妈一起在厨房作出了好多味美的荤菜，特别是爷爷的拿手好戏“蓑衣丸子”更是让我们不想放下筷子。这“蓑衣丸子”其实就是猪肉丸表面涂上一层糯米再蒸熟，因为这种吃法我们家从来就没有过，厨艺精湛的老妈也开始佩服起爷爷了，甚至怀疑爷爷不是真吃斋。然而，团年饭桌上，爷爷却也给自己进行特殊照顾，一碗素汤、几块辣萝卜、几粒花生米加上一碗素油白菜就是爷爷的美餐了。爷爷说，只要和自己家人一起，看见大家健幸福安康，那日子就像是天天在过年了，吃什么都添胃口。
　　爷爷现在八十多了，看上去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头，奶奶过世后，就一直自己开伙自己忙农活，有时间还到二叔那里帮帮手。前些天，从老家传来消息说爷爷的身子骨也开始闹一点小毛病了，老爸急急忙忙坐了半天巴士然后轮渡过汉水再转了几次车去看究竟。原来，斋公爷爷是年纪大了，快走到生命终极的时候，身体总会有些不适的。爷爷自己说，恐怕离那地方不远了。年前，我添了一个儿子，老爸迫不急待地给斋公爷爷报喜，算是给老人家有生之年最大的宽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