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坟

那年我读高三，正在四楼教室里上课的我突然发现窗外有一个老人正朝教室里观望，浑浊的目光在教室的前前后后一遍一遍扫射。不一会，又拄着拐杖缓缓从门口经过去了隔壁的教室。好熟悉啊，是外公!我急不可待的举起手向老师告了假，匆匆朝着那个精瘦的身影赶去。一位八十高龄的老人拄着拐杖走了二里多曲曲折折的路找到学校，在数千人当中仔细寻找一个不肖的外孙。当叫住外公的时候，我已经忍不住热泪盈眶了。
　　外公回头，浑浊的目光中闪出一丝惊喜，爬满皱纹的脸上隐隐泛出些笑意。外公从夹层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我，我惊诧地推辞。外公原有五个子女，我老妈十三岁那年外婆就去世了，外公凭着用芦苇编制灵屋的手艺撑起了一个大家。这种家庭环境造就了我老妈兄弟姐妹各自独立不求人的怪性格，以致到现在还“各自为政”，不到万不得已不相往来。等到小姨成家后，外公就在老宅里独身自过了。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一大家人居然变得支离破碎。
　　外公是非常喜欢到我们家串门的，按老人的话说，就是我们几姊妹都对老人好，老人来这里过得开心。特别是幼时聪明伶俐的我更是讨得外公的特别宠爱，老人没读过书，却自学写就一笔好字，这也自然成了爱好书法的我与外公最相投的中介了。虽然外公收入微薄，却也时不时就会给我塞上几毛零花钱。
　　这次老人执意将钱往我手里塞，我流着泪问外公：“您哪来的钱啊!您自己留着买些补品吧!”外公口齿已经不很清楚，含含糊糊地说话，我倒还听得懂：“我把老房子卖了，剩下的日子要到你大舅家过了。”听了这些，我更是生疑，大舅家里人几乎对老人都不会很热情，为什么外公会这样选择呢？后来才知道，大舅原本是一个非常有孝心的人，一直就想将外公接过去住，却碍于大舅妈和自己几个兄弟姐妹间的矛盾不敢提。这次终于如愿以偿了，我也为外公感到高兴，却不知外公心理深埋着的还有更多的苦水。
　　外公终于在自己儿子的家中寿终正寝，那时候我已经到外地读书了，老妈怕打扰我的学习没有告诉我。可怜的外公在一个小房子里悄悄地过世了，听说外公临死前最惦记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外公骂得最多的离过婚后独身一人而又音信全无的小姨，还有一个就是我。后来，我找了份工作正好在大舅家所处的那个镇上，老妈告诉我外公的坟就在我那个公司后面不远。我循着墓地过去找外公的坟，却没能找到，只好常常站在办公室里，隔着窗朝着那片墓地的方向默默地忏悔，直到我离开那家公司。
　　前些日子，老妈又告诉我，外公的坟已经转到老宅那里去了，在外漂泊的我期待有一天能真正在外公的坟前磕上几个头，烧几炷香，再送上多多的纸钱，用以补偿老人在世时所经受的痛苦，同时一表我多年来对老人的牵挂和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