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

湖北省“天地杯”少儿作文竞赛的现场，安静、紧张，教室里只有“刷刷”的写字声。作为一名监考老师，我突然被隔离在了门外，一扇心灵的门之外。孩子们都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精彩世界里，只任活跃的思维变成清新的文字。而我，仰望着窗外的蓝天，思绪也不觉飘向了我的少年时光……
　　记得初中三年，每次语文考试，我总是沉着谨慎地走进考场，然后是怀着兴奋与满意走出考场。不必说那一道一道的字词句题，也不必说那晦涩难懂的文言文翻译，这些在我看来，都是轻盈可爱的小精灵。因为平日里的刻苦用功，储备的知识都变得俯首帖耳，乖乖地走进一个个的括号和方框里。而我是把大部分的时间用在写作文上。
　　作文，这个令很多同学头疼的，而每次考试又不得不面对的语文课题，却是我的最爱。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在那个文化相对落后，文学还不是很繁荣的年代，农村出身家境又贫寒的我们，是没有机会走进书店，买一本属于自己的心爱的读物的。这与现在家庭中的独身子女，父母买回各种课外书籍，却担心孩子不看，是多么大相径庭啊！但好学的我自然有求学的捷径，不知是受“书非借不读也”的影响，还是当时是情难自禁，在那种艰难的情况下，我竟然是“饱读诗书”。我的一位好友的爷爷在城里教书，是本地的一位知名人士。这位老先生对孙女的学习非常重视，为她买了很多的书。《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选》、《唐诗三百首》……这在现在看来很普通的书，在当时落后的山村，是多么珍贵啊！她的爷爷还给她订阅了当时最好的少年杂志——《少年文艺》。我和她每天朝夕相伴，白天在学校认真学习文化知识，晚上下了自习，回到她家里，不管多晚，我们都要在灯下津津有味地读书，沉浸在一个属于我们的心灵天地里。直到现在，我仿佛还闻得到书上淡淡的油墨香味，看得见我们头靠头，时而会心地笑，时而呆呆地想，时而又放下书本，畅谈各自理想的情景。当一名作家，就成为少年的我们藏在心中最大的梦想。书在我们面前打开了一扇扇明亮的窗户，我们的视野变得更开阔，我们的思维变得更活跃，文辞也变得更优美。写起作文，好词佳句，信手拈来，真是得心应手，每一篇作文都成为流传在校园里的美文。记得我在初一考场上的一次作文，被学校一位初二的老师拿到班上，认真地抄写在黑板上，要求他们班每位同学都抄下，当范文学习呢！
　　可是，现在呢？我已是一位初二学生的妈妈了，头上却没有戴上作家的花环。命运让我放弃了重点高中，而选择了师范，使我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小学老师。我热爱着这份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份工作中。每天走进教室，孩子们一声声甜甜的“老师好”让人如沐春风，批改作业时，日记里的一句句稚气的话语让人动容。只有当每学期期末给孩子们忘情地写评语，我被自己饱含深情的文辞打动时，当在不经意间听到家长们的声声赞美时，我才蓦地想起，自己曾是一位文学少年，心中藏着一个作家梦的文学少年。因为工作，我把这个梦淡忘了，我把它丢在了风中。
　　难道仅仅因了工作，而忙得没了时间捡拾那个梦吗？诚然，除了工作，我还要买菜、做饭、洗碗、拖地，一成不变的生活，好象锁定了我们的脚步，也锁定了我们的思维。但晚上，不也轻松地靠在沙发上看绵长的情感剧，非得深究下去而不能自拔吗？双休，不也穿梭在鳞次栉比的大街，在时髦的衣饰前久久徘徊吗？夜阑人静时，不也挂在网上和朋友聊天恋恋不舍吗？因为生活的安逸与舒适，我把自己心安理得地放在了枕间，做着一个个生活女人的生活梦。参加工作十八个春秋，也有零星的文字见诸报端。那是甜蜜的回忆，是孤独、伤感、失落时分的有感而发。而近一段时间，我又沉寂了，不去触及自己的心灵之梦，不去与自己进行心灵的对话，循规蹈矩地过着一份恬淡的生活。朋友见面，惊呼：“这段时间，报上没见你的文字啊！”我不禁为之一震，我曾经给了自己希望，也给了别人希望，而在别人寄予我更高的希望时，我却放弃了。
　　我能放弃吗？朱自清的《匆匆》，曾让我在课堂上一腔深情地向我的学生们诠释，让他们静静地陶醉在一个伤感的梦里；李清照的《声声慢》曾让我过目不忘，沁入心骨；余光中的《乡愁》曾托起我写诗的梦想。我尤爱伤感的文字，也曾愿意醉死在那些美丽的文字里。尽管我的生活是阳光的，甜得有点让朋友们嫉妒。
　　孩子们结束了他们的梦行之旅，我的一篇心灵随笔也拉下帷幕。就像孩子们这样，把家当成课堂，每周给自己这样的两个小时吧！在这两个小时里，你就是二十年前的张狂少年，一个怀着梦想的张狂少年。忘掉工作，忘掉家庭，用手中的笔，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堂。我庆幸着今天的这场监考，它告诉我：在幸福的生活里，梦依然可以继续下去，写作，不一定要与孤独相伴；成功，不一定要用泪水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