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祭奠

今天几个朋友聚在一起聊天，朋友提及明天是父亲节。猛然间，我心头紧缩，刻骨的痛刹间蔓延开了……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我别过头，不让朋友看到我流泪的模样，我只好借故走开了。一个人踯躅在窗前，注目远眺。蓦然间发现不远处的那棵夹竹桃的树脚长满好些参差不齐的新枝。要是父亲还在，这棵夹竹桃的面目会焕然一新的。　　　　　　　　　　　　　　　　　　　　　　　　　　　
　　记得刚栽那会，母亲问他：“你在家里栽下这样一棵只开花不结果的花树做什么？”父亲说：“夹竹桃的花可艳丽了，花期又长，这地方本来就闲着，栽一棵花树会热闹些。”母亲听了不高兴地说：“我看还是栽一棵丝瓜或苦瓜好些！”父亲拗不过母亲，看母亲又在花树旁栽了一丛丝瓜。丝瓜藤蔓绕在花树上，把一棵柔弱的花树缠得喘不过气来。父亲心疼花树，只好把丝瓜和花树分开。可过不了几天，丝瓜滕蔓又缠上了花树，父亲没有办法。只好又去把他们分开。丝瓜藤蔓总算被父亲用树枝引到后院的墙上去了。这棵夹竹桃后来长得特别茂盛。
　　来年春天，这棵夹竹桃开满了粉色的花朵，煞是好看。还没有到我家，远远地就可以望见这红云似的桃花。可到我家看花的人总不明白，这花树旁为何栽有一丛丝瓜？可它们的距离总是那么若即若离。就连丝瓜的藤蔓也是绕开了。好多年都是这样。一边是娇艳欲滴的粉红色桃花，一边是风姿绰约的金黄色丝瓜花。我家的后院也因这独特的搭配成为一道风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父亲和母亲在较劲。怪不得俩人总想不到一块。母亲总对我说：“对头，是冤家才对头的呀”
　　这年春天，父亲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住在县医院。我回家给父亲拿衣服，看到丝瓜藤蔓全缠在花树上。母亲叹着气对我说：“你看，今年的丝瓜全结在花树上。你父亲怕是不行了。对头，怕是要对头了。”说着，一向很少流泪的母亲竟哭了。断断续续地说：“我竟然比不过一棵花树。我们较劲几十年了……”我劝慰着母亲，拿着几件给父亲换洗的衣服来到医院。父亲已经昏迷，针管不时地回血。母亲用棉签轻轻地给父亲擦脚底，医生说：这样也许能帮父亲醒过来。
　　父亲终于醒来了。他对母亲说：“我们较劲几十年了，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这辈子我欠你的多，来世还你吧！”说完，从枕下取出那串从不离身的钥匙给母亲，告诉她：“存折上有一万块钱，是给你防老的。”手哆嗦着还摸出好几盒药，告诉母亲怎么吃。母亲接过钥匙的手颤抖着，呜咽着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母亲才伸出手帮父亲抹去眼角的泪。抓住父亲的手摩挲着。我是第一次见父亲和母亲这样亲热。那天下午九时，父亲就走了。母亲反复哭那几句话：“你是我的对头，怎么不对到头呢……”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父亲和母亲在较劲。怪不得俩人总想不到一块。母亲总对我说：“对头，这冤家要对到头呀！”
　　父亲走后。母亲不再在夹竹桃边栽丝瓜了。这棵花树的四周被母亲用篱笆围住，还在旁边扎了个台子，养了好些我叫不出名字的盆花。每年春天这棵夹竹桃开得花蓬蓬的，粉色的花朵很是娇艳。把台子上的小花衬得黯然失色。
　　去年春天母亲的气管炎发作了，而且很厉害，住了一个多月的院才好。我从书上得知，夹竹桃的花有毒，对这病有刺激。我要砍下它。固执的母亲不同意，可最后还是被我砍下了主干的大部分。可这树的生命力极强。今年春天又从树脚发了不少新枝。
　　看着这夹竹桃，我若有所悟：终于明白了母亲的苦心。算是父亲的祭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