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碎片

夏是我最喜欢的季节，明朗的天气，嘶叫的蝉，叮咚的河水，耀眼的艳阳，一切总是那么宁静，那么安详。那如同孩子般淘气，父亲般沉稳，母亲般热忱的夏，仿佛远道而来的弗朗明戈舞者，带来了热情，带来了自信，更带来了愉悦，给沉闷的大地洒下了无尽的欢快。然而，在我欣赏夏的时候，鸣的话总是不断地回响：夏其实如同玻璃般易碎，仿佛树影下的阳光总是碎片一样。
     最近，我常常问自己，我是因为夏天而喜欢夏还是因为夏而爱上夏天呢？
     搜索记忆，才猛然发觉，夏在我的记忆中留下的痕迹，已是那么模糊不清，那些本以为刻骨铭心的东西，化为几个零碎的镜头……记忆中，夏应该是在高一下学期转过来的，那年我17，夏19，长年的转学生活使得长我两年的夏和我成为了同学。夏是一个极其完美的人，优异的成绩，发达的运动神经，开朗的性格，敏捷的思维，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老师们眼中的“重点保护对象”，同学们眼中的典范。我记得我的同桌说过：夏欣是一个很棒的人，跟她在一起很快乐呢，她的笑容常常让人恨不起她，更别说妒忌了，感觉上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可是，为什么我的记忆隐隐地会告诉我，夏并不快乐？
     我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甚至可以说有点孤僻，我做梦也没想到，夏会主动找我。那是一个周末的傍晚，很多很多的星星，我从图书馆中走了出来，而她站在馆外的一棵树下，看见我出来，很潇洒地向我挥手，柔声说：“嗨！”我用惯有的淡漠回应了，附带一个鸣常说很假的笑容，而夏的表情似乎有点沮丧：“还记得我吗？”一个让我觉得有点受侮辱的问题，我知道我的记忆力不是很好，可也不至于记不得她这个风云人物的名字啊，我有点赌气地回答：“不就是我们班今年的风云人物夏欣吗？刚转学过来的”夏在那一刹那摆出了一副要哭的表情：“那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呢？”我默然，“我有答应过你什么吗？我记得我们应该没有什么交集才对的”夏恨恨地瞪了我一眼，透明的泪水划过洁白的脸颊，象水晶般耀眼，整个人就这样慢慢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而我脑中，唯一的反应便是：“我又不认识她，而且应该是头一次和她说话呢，怎么会答应她什么呢？”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夏都不再出现在我面前，只是常常用一种叫做哀怨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可是，我真的不懂。
     就在那年冬天，我异常厌倦的冬天，夏向鸣表白了，从此，她和我唯一的能谈心的朋友鸣出双入对，我原以为我的生活会变得更加寂寞了，而事实却不然。鸣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很帅，被封为校草。他们两个郎才女貌，宛如金童玉女，很般配。我忠心地希望他们能幸福，于是便有意地避开他们，但事与愿违。我如同超级电灯泡般地被迫出现在他们的约会中，只因为夏的要求，鸣顺应夏的恳求……就这样，我们三个一直保持着这份微妙的关系。
     总之，按我看来，鸣对夏很好，有时我甚至怀疑，鸣是不是想把夏娶回家去。然而，夏对鸣的态度在我看来却是很恶劣的，仿佛在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鸣的身上，对于夏的任性，鸣总是很坦然地接受，宠着她，爱着她。一天，我问鸣：“跟夏欣在一起快乐吗？”夏幸福地点点头，用一种迷茫的略带嫉恨的眼神看着我，喃喃道：“若是没有你的话。”我哑然，我想我开始明白了点什么，而鸣却掩饰般地用他惯有的嬉戏的表情和我说：“恩，你的反应和我想象的一样，我一定要告诉欣儿。”只是他不知道，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浓浓的哀伤，我假装气恼的回应了他一下，想说：“别投入太多的感情，会受伤的。”而出口却变成了：“好好待夏欣，她是个好女孩。”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果不然，不久，夏和鸣分手的，和我想的一样，夏提出的，鸣悲痛欲绝，他请了几天假回家，很沮丧，谁也不理，谁也不见，他苦心经营的世界崩溃了，在一刹那间，他的感情就此崩溃了，伤心的鸣在手腕上划出了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他选择了放弃生命来诉说对夏的感情。
     而，在鸣决绝的那个下午，夏来找我，断断续续地说了他们是如何开始，如何结束，她又是如何利用鸣来达到接近我的目的，她表情很淡然，仿佛在这一切中，她都不曾有错，我理解她内心的痛苦，却很难原谅她，鸣是那么地甘心付出，得到的只是她的利用吗？我问她：“既然一开始就不爱他，为什么给她希望呢？”她近乎疯狂地向我怒吼：“难道你不是吗？既然一开始不打算履行承诺，为什么一开始要给我希望？我恨你……”决绝的眼神中充满着愤怒，泪水尽情地宣泄着，颤抖地跑开……
     第二天，传来鸣自杀未遂的消息，我冲忙跑去看他，他依然很痛苦，脸很苍白，泪痕清晰可见，“为什么要做那么绝呢？你妈妈很伤心的啊。”他用一种淡漠的表情看向天空，说：“对不起，让你们伤心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他落寞的身行让我无比的心疼，曾经阳光的男孩，曾经教训我哪怕蚂蚁也在努力生存的男孩，现在竟然变得如此让人心痛。我轻拍他的肩膀，他转身在我怀里号啕大哭：“欣儿是个好女孩，真的，我好爱好爱她，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爱我，只是利用我，我以为我能改变，我以为……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恨你，对不起，原谅我，我只是怕，怕失去她，可我还是失去她，如果她不是你的姐姐，如果不是，那该多好，这样我就不会遇见她，就不会那么伤心……”
     我讶然，姐姐？什么意思？不过，看着脆弱的鸣，我不想问，也不忍问，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知道，这个夏天，因为我不知道是否存在过的诺言，使得我们三个在酷热中苦苦挣扎，却无力改变什么。
     几天后，夏找到了我，以严肃的声音问我不变的问题：“你，还记得我吗 ？”我摇头，她泪水划落，飘落在一对手牵手的水晶娃娃上，“骗子，骗子”我愤怒了：“够了，我根本在之前都没见过你，又怎么会答应你什么事情呢？还和鸣说什么姐姐的事情，我爸爸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哪来的姐姐，开玩笑也要有个度”碰的一声，水晶划落，我的心中仿佛也有什么东西在破碎，隐隐作痛……
     夏还是走了，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为何我会觉得有点寂寞呢？
     夏离开两个月后，鸣问我，你想知道你和她的约定吗？我抗拒了，可鸣却将信交给了我，说：“你该知道的！”我打开信，泪流满面，用鸣的话来说，当时，我的泪水在眼光下很耀眼，仿佛阳光的碎片般无奈……
     “妹妹：
      请允许我如此称呼你，虽然你不再乐意称呼我为你的姐姐。
     我知道，即使你曾经说过，不会恨我，可是，你却无法原谅我。而你当时向我许下的诺言，只是因为你那时侯还小，什么事都不懂。可是，过了那么多年你都无法原谅我吗？我知道妈妈在你心中位置的重要，我也很爱妈妈，我也知道，我不是爸爸的女儿，自小，我便被称为私生女，总是本爸爸打，那时候，被爸爸宠着的你总是护着我，说：“不打姐姐，不打姐姐”让我少吃了很多的苦头，你知道吗？从那时侯起，我就发誓，以后一定要报答你，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因为，连妈妈都不要我，有一次，我睡觉的时候，妈妈差点把我掐死，要不是你那时侯刚好起来，闹着要和我睡，也许我活不到今天了。你知道吗？你的每一句姐姐是我活下去的希望啊！哪怕后来妈妈带我走后，生活多么艰苦，我只要想着，我还有个妹妹，妹妹还肯叫我姐，我就会一直坚强地活下去，只是为了等你叫我一生姐姐，没想到，等待我的只是绝望……
     我知道，是我的出现，破坏了家里的幸福生活，如果我一直都安心地住在我爸爸那，如果我不是那么想见妈妈，你的家庭会一直幸福下去吧。所以，你恨我也是应该的，你长大了，不想认我也是应该的，毕竟我是破坏家庭幸福的人啊！可是，我又有什么错呢？如果妈妈不生下我那有多好，可以选择的话，我情愿不曾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不象爸爸们，只会打我，更不象妈妈，我只是想要幸福，错了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转到那个班级吗？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打听你在哪读书吗？我是多么地想见你啊！你知道我有多么渴望亲情吗？我装作乐观，以次来让自己坚强。可是，有谁知道我内心的脆弱，我只是渴望亲情，那也错了吗？我真的象妈妈说的那样，根本不应该出生吗？真的没有人希望我存在这个世界上吗？
     对不起，向你抱怨了那么多，我不敢对着你说，害怕你的冷漠，害怕你说叫我再也不要出现在你面前，如果这样的话，我该怎么办？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再叫我一生“姐姐”吗？可以吗？我不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你能通过电话叫我一升姐姐吗？只要一声，可以吗？
                                                             爱你的姐姐 夏欣敬上
                                                               **年*月*日
     我回去问了父亲，父亲说，我的很多记忆在几年前的一场高烧中消失了。一切仿佛是命运弄人般，是那么叫人懊恼和无奈，毫无记忆的我，将如何接受这莫名的情感？
     夏说：“原谅我。”
     鸣说：“你真的太冷漠了。”
     我说：“我该去哪里找答案？”
     拨通了夏的电话号码，轻轻呼了声姐姐，泪流满面……我知道，从此，我无法再面对她了，因为那失去的记忆，因为鸣的自杀……
     想起鸣在我日记中留下的一句话：那一年夏天，我们被纠葛的情感打碎，象阳光的碎片，拼命挣扎，却再也无法愈合。慢慢变淡，却找不到出路。
     毫无记忆的我，满怀希望的夏，将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