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如果仙人掌爱上了大漠的风沙，它还会不会长在江南小户人家的花盆里？假如凋谢的花执意要等待蝴蝶的蜕变，它原不愿意用一生的灿烂对毛毛虫动情？万一你的双眸被别的风景迷住了，你还看得到我泪水中的期盼吗？假如当曲终人散时，那沉淀了一生的爱，又回头，一刹那会不会变永恒？如果一条鱼爱上了飞鸟，它会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浮出水面？　
　　我总在幻想这么多的如果和假设，像一个患了日游症的人一样，终日恍惚。如果真有如果的话，我又会怎么样呢？我什么都不能肯定，唯一能肯定的是，假如一切可以重来，我依然会义无返顾地爱上你。如果离别是注定要走的路，我宁愿承受这痛彻心扉的伤悲。　
　　虽然你的选择留下了我的孤独，但我已不会再哭，不会再哭。我知道始终有一些事是你我改变不了的，否则这世间怎会有无奈呢？带着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我将为你漂泊一生，孤独至死。　
　　那年八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我站在一中的校门口，白花花的阳光刺得我的眼睛很难受。我伸出手来遮挡太阳，手中的冰淇淋化了一地，我的心里也粘乎乎的。我的视线最后落在那几个镀金大字上，我想从那几个字里看到我的未来，我终于还是失望。　
　　爸爸过来递给我一包纸巾说：“擦擦手，我们去报名。”　
　　班主任是一个很丑的老头，他说：“你们能来到一中，是你们的造化。”然后他让我们轮流上去自我介绍。轮到我的时候，他走过来对我说：“你就是那个中考全市第一的姜文吗？”我说是的，他笑着露出一口黄牙。　
　　我从讲台上走下来的时候，坐在我后面的一个男生迫不及待地冲上讲台，大手一挥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郑凯。然后他说：“你们如果把我的名字念慢一点，就变成‘真可爱’了，你们难道不觉得我很可爱吗？”　
　　我看了一下郑凯的牙齿，很白很整齐。我想到一个词“干净清爽”，所以我对他笑的格外灿烂，以致眼睛都不眨一下。　
　　多年以后我回想这件事，我想，当时我是不是应该闭上眼睛呢？　
　　郑凯是真的很好，下课时总是给我讲很多稀奇古怪的笑话，然后看我在座位上笑得花枝乱颤。时不时给我带一些零食。有一次还给我提了两个烤红薯，香飘四野，惹得全班同学口水三千丈。天气热的时候我抢他的“小布丁”，天凉的时候我抢他的温暖外套，他从来不生气，总是任我胡作非为。　
　　我已经记不得和郑凯的关系是怎样慢慢融洽的，今日的我想追根索源，发觉无从考究。留在脑海中的，只有一幕一幕的电影片段。比如大雪中在操场打雪仗，语文课上偷偷传纸条，圣诞晚会一起演话剧……
　　寒假似乎有下不完的雪，我每天赖在床上看电视。郑凯给我打过两个电话，来我家玩过一次，仅此而已。那个冬天我还收到一束花，卡片上有一个陌生的名字：曾艾江。我苦苦思索了好几天也不记得有这样一个朋友，后来也就忘了，妹妹说可能是外班哪个暗恋我的男孩子送的。　
　　二月二十四是我的生日，家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因为妹妹被送到外婆家了。　
　　自己的路，真的不太清楚，也许会走得很辛苦。　
　　晚自习我逃了，背著书包我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不知所措，爸爸走之前对我说：“你要学着自己长大。”可是我怎么去、向谁去学习长大？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无助，我眼睁睁看着地上的小蚂蚁被我的泪水困住，淹没，我该怎么去解救它们，谁又能来解救我？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了郑凯，想到了他寒假对我说的话。　
　　我拨通了郑凯家的电话，他一听到我的声音马上大吼起来：“你今天发什么神经？敢不上课？刚刚打你电话没人接，你现在在哪里鬼混？还不快回去！”我紧抿着嘴唇，泪水在脸上再度蔓延。然后我挂了电话。　
　　刚回到家就听到门铃响，竟然是郑凯。　
　　“对不起，姜文，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刚刚给莎打了电话，她都告诉我了。”　
　　我颓然地坐在沙发里，莎莎，我生命中重要的角色。　
　　“今天是我的生日，十五岁生日。可是爸爸妈妈都不记得了，他们只记得结婚记念日是今天，偏偏他们又选择了这一天离婚，好像什么都没改变，只是多了我……妹妹跟了妈妈，我跟爸爸，可是爸爸要结婚了，他留在海南，以后都不调回来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断断续续说完这番话，我已是泣不成声。　
　　郑凯拿着手巾不停地帮我擦着眼泪，他说：“不要伤心了，不是全世界都抛弃了你，会有人陪着你一起面对的。”　
　　“你还记得我寒假对你说的话吗？”　
　　是的，我记得。　
　　有些话忍了很久，却从来没有勇气说出来。有时候，等待也是一种无奈，怕只怕，坦白会给你带来伤害。　
　　当时我只是微微笑，没有给他任何回话。　
　　“如果你愿意，我想用一生的时间帮你擦眼泪。”　
　　我拼命地点头，眼泪擦都擦不掉。也许我并不真的喜欢你，可是我需要你在我身边。我需要一个人陪着我一起长大，面对人生各种寒冷。　
　　“你知道吗？我第一天自我介绍时，你的眼睛好专注，我一下子被你吸引住了……”　
　　“你能猜到那个送花给你的曾艾江是谁吗？那就是郑凯爱姜文的缩写啊！”　
　　事情怎么发展的我已不记得了，就用平淡无奇来形容高三以前吧！千纸鹤、幸运星、风铃、手链……凡是小女生玩过的伎俩我都玩过了，郑凯的抽屉里满是这些我做的玩意，幸福和快乐装满了一抽屉。一起在深夜逛仿古路，送我到家门口还依依不舍，骑着单车在江汉大堤狂飙，坐船到江滩放风筝……还有生日蛋糕，平安夜的PARTY，三五成群去看录相，结伴去溜冰……还有那些酸酸甜甜的情书，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像每一对学生恋人一样度过了那些岁月。　
　　中学时代的最后一年在我们的欢声笑语中不知不觉来到了我们面前，我们的世界一下子多了很多人，老师、家长，从前不说不问的他们都变了样。还有莎莎，事情复杂得离谱。　
　　郑凯说：“我们还是分手吧，我不想误了你的前程！”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冷笑一声回答：“虽然我小现在是倒数第几名，但我一定会考上一类大学的，因为我是姜文。”　
　　心情很郁闷，和莎莎一起去喝酒，说好了谁输谁付钱。　
　　喝到第三瓶蓝带时莎莎就不行了，把我的红色外套一个劲往我手上塞，嘴里还说：“我今天钓了一条大鱼，你快回去煮的吃。”身子也东倒西歪，我放下手中的酒，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神情木然。　
　　莎莎倒在沙发上乱叫，突然我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郑凯，凭什么要我成全她？我也喜欢你呀！”　
　　我们两人都哭了。　
　　一周后郑凯给我写小纸条：对不起，不爱你是不可能的，忘记你我办不到。　
　　怎么办得到呢？每天都要见面的，为了学业放弃爱情根本就是不可能，为什么不能两全其美呢？　
　　郑凯约我在河边见面，他用单车载我去买最爱吃的菠萝。在路上我环着他的腰问他：“你喜欢莎莎对吧？”他一个急刹车差点翻车，沉默良久他说：“去买菠萝吧！”　
　　“不行，你要回答我！”　
　　“这很重要吗？”郑凯一下子火了。　
　　“你明知莎莎喜欢你，你也喜欢她，为什么还来找我？”　
　　“是的，我是喜欢她，但是喜欢是有不同的。”　
　　“你喜欢谁多一点我不管，可是你上次和我分手是为了她？”　
　　“不全是，还有别的原因。比如说，没有恋爱的中学时代是不完美的，但只有恋爱的又是苍白空洞的。应该做一点别的事，学业为重。这两年就这样过来了，真要坚持，十年八年都可以再继续下去，可是当许多年以后我回想这段岁月，我希望除了爱情还可以看到别的。”　
　　“够了，我不想听了！你和莎莎是没有可能的，你拒绝她了！”　
　　“为什么不可能？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她爱的不比你少，甚至还比你早，凭什么她非得成全你？”　
　　菠萝最终还是买了，我自己付的钱，然后一个人回家。　
　　莎莎和我还是好朋友，但她不再理郑凯，我也是。　
　　也许情依稀还在，只是没有资格再表白。　
　　三月统考我是全校第四，莎莎第十，郑凯不在百名之内。拿到成绩排名表时，我的心里有一点难受。郑凯进校是第九名，现在，是谁误了他一生一世？我的冷酷到底成全了谁的梦想？我想起他曾经在小巷深处的槐树下教我学地理，槐花如雪纷飞，我在心里说，希望和他考同一所大学。我想起数学卷子落到他桌上时他苍白的脸，以及他拒绝我为他讲解的坚决态度。我想起曾经日日等候在路口载我上学的身影，还有一起吃早餐的温情。想到这里时我说也许我并非几仅仅需要他，也许。　
　　面对高考，谁都可能失去勇气。我们相互鼓励，只有相互扶持，才能前进。　
　　天若不尽人意，我亦无可奈何。　
　　我和莎莎进了理想的大学，留下郑凯继续孤军奋战。　
　　事情愈加风平浪静，我每晚十一点给郑凯打电话，还经常给他写信，给他买吃的，叮嘱他要注意身体。国庆节我去看他，元旦我又去看他，单纯的幸福与快乐。　
　　乍暖还寒时我去找郑凯，他站在河旁神色凝重，支吾很久才说：“我觉得你做我妹妹比较合适。”我不顾他的解释，绝尘而去。　
　　电话里他悔得肝肠寸断，我伤心得茶饭不思。简短说了再见，诺言早已改变。狠下心来说出绝交二字，他也咬牙切齿立马答应。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离开他是宿命的罪，我不会后悔，所谓的残忍看不到伤痕。　
　　我以为会音讯全无，却在四月底的某个晚上又接到郑凯的电话。我以为他是来说和好的，却不是。　
　　“假如我和莎莎走在一起，你会不会恨我？”　
　　“不会，我是应该成全你们。”　
　　“莎莎给我打电话，她说她还是喜欢我，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做你想做的事　，你们才是天生一对，会有美好未来的。”　
　　“可是我不想，姜文。我知道你一定会伤心的，只是你从来不说。我不想伤害你。虽然最爱的不是莎莎，可也不想让她难过。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什么意思？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半点为难。”　
　　“与其让你们其中一个伤心欲绝，不如让你们公平承受这伤痛。两个难得的优秀的女孩子，我都放弃。我这一生，都不会再爱谁了。”　
　　“郑凯，不要这样说……”　
　　我只听到茫音，他挂了电话。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堂地狱，而是我每天想你，你却感觉不到。　
　　高考前一天，我给郑凯打电话祝他考试顺利。他沉默了一会，低低地说：“姜文你回来好不好，我需要你。”　
　　泪水夺眶而出。　
　　我陪郑凯经历了第二次高考，然后是漫长的等待，让整个暑假显得更无奈。他第一次把我带到他家，留我吃饭，还住了两天。有一天我午睡的时候听到他妈妈问他：“你有没有把握把她娶回来啊？”我偷偷地笑了好久好久。　
　　郑凯终于如愿，看到来自河南的通知书，我心里不是滋味。我早就知道，我留不住他。　
　　八月底送郑凯上火车，站台上满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空气。他紧紧抱着我，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我强忍着泪滴，最后的动作，是旁若无人的长吻，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一定会娶你的。”　
　　相见欢，离别苦，再没有断肠的泪。　
　　匆匆春去春归，二月十四，我坐上了北上的列车，一路上幻想见到郑凯啊的情形，他会欣喜若狂？会不会有鲜花、巧克力？　
　　到郑凯的学校是十一点，我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在他的学校。他没想到我会来，因为一些小矛盾我们又有好久没联系了。只是矛盾不是分手。　
　　我看到了郑凯的惊，却没看到他的喜。　
　　中午在外面小巷里的一家餐厅吃饭，饭后郑凯说他有点事回学校，让我先回旅社。　
　　睡午觉被敲门声吵醒，拉开门看到郑凯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还有好多巧克力，我很开心。　
　　郑凯欲言又止，我无言以对。我对他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接受。”　
　　我是一个心里有阴影的女孩，一向有敏锐的直觉。　
　　她也是英语系的，有一张精致的脸，比我高，有一头长发。他们是在周末舞会认识的，人有爱美之心，更何况人是好奇的动物。如果换了我，我也会这样选择。有时候，时间太长会让人厌烦，爱要注入新的血液。　
　　无话可说，我带着一份前所未有的绝望回来了。　
　　郑凯曾经说要照顾我一生一世的，他说的时候，我不相信。他现在要走，我也不必追讨了，就把承诺当成爱的一部分，起码他说的时候是真心的，未来的事，谁也管不了。　
　　说真的，我在踏上回程列车的一刹，内心不知怀着怎样巨大的绝望。我希望被关怀、被呵护，却无法从最爱的人身上获得。郑凯甚至不再理会我感受，我不得不带着破碎不堪的自尊，走投无路，这种“万语千言从何起”的无奈该怎样说出口？我并非要错过，却一直在这样做。郑凯喜欢我时我不表态，他要走时我才学会如何去爱，可是他，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镜中花，水中月，缘来缘去，不过一场空，爱总是迟到。　
　　说再见我真的不愿意，还没把红豆熬成浓浓的相思，就明白爱的哀愁。　
　　为什么不早一点，不早一点明白？　
　　也许就这样下去，时光轮回，光阴流转。又是一年的空白，世界千伧百孔，整整三百六十五天的寂寞。可是我没有一天不在想郑凯，思念让我在吃饭是眼眶突然沉重，再也咽不下饭；思念让我在睡前醒后想他好几遍。回忆我们有过的从前，泪水就一点一点开始蔓延，而他已不在我身边。　
　　大三实习结束后我问自己：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在火车站外徘徊，望着并不干净的天空，鼻子酸酸的，手握着车票，最终还是上了列车。　
　　走进郑凯的学校，在他宿舍下的石凳上等了很久。放学的铃声响起，我的心跳加快，我应该和他有怎样的对白？　
　　我终于又见到郑凯了，这个从我十五岁就闯入我生命，让我穷尽一生也无法忘怀的人。我还看到了他身边灿烂如花的脸，我早该想到的，还是给了我致命的一刀。　
　　回到武汉，我决定放弃。　
　　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意外收到郑凯的信：　
　　如果我说我真的后悔了，你会不会原谅我？我原以为对你的爱可能只是年少的冲动，总有一天会烟消云散，我会坦然接受我新的另一半。可是我做不到，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我无时不刻不在惦记你。直到如今我才发现，只有你才是我今生的唯一，是谁都取代不了的。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让你伤透了心，我会在缘分的尽头等你，在天地变色的刹那想你，一定要在你离开前，向你说对不起。我会等，等到末日来临，等到你给我悔过的机会。　
　　十月郑凯来了武汉，我原谅他了，他只是在爱情路上走了弯路。带他逛遍了武汉三镇所有景点，相册装满了一纸箱。　
　　郑凯问我：“你不准备考研吗？你可不可以为了我去考？社会太复杂，不舍得让你怎么早离开学校，我们都经不起再有变化了，我们都累了。你留在学校等我，明年我毕业，我会让你幸福的。”　
　　为了郑凯，我在考研自习室没日没夜地学，我从来没有这样刻苦过。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努力。　
　　考研是辛苦的，读研却是轻松快乐的。　
　　课余做了一些兼职，偶尔想起莎莎，我生命中重要的人，可是世界上只有一个郑凯，我别无选择。　
　　一年后郑凯在武汉一家外资公司签了约，月薪五千。　
　　走了这么多年，终于走到了一起。　
　　一切终于可以稳定下来了，郑凯工作，我读研。我们打算两年后结婚，一切完美。
　　郑凯经常到学校来看我，我的脸上再也没有泪痕。那些年少轻狂犯下的错，已经远去了。奇迹是无处不在的，初恋也可以有一个无懈可击的结局。　
　　郑凯工作半年后我就从学校搬出来，和他住在一起，我认为这是迟早的事。每天为心爱的人洗衣做饭，也是一种享受；依偎在他怀里看电视，也是一种浪漫。有多少人能做到这样呢？　
　　一场大雪，雪连绵，情亦连绵。
　　每年这时候，学校都会举行音乐会，老师极力推荐我去。感谢父母给了我极其优越的条件，我很小就开始学钢琴，已经过了6级，相对非音乐专业的人来说，这算是个不错的成绩。
　　我不是张扬的人，并不太想去，我一直只想做个观众，没有掌声，也没有失败的难堪。晚上看电视我心不在焉，很晚了还不去睡，郑凯叫我几遍我也没听到。
　　郑凯走过来搂着我的肩轻轻问：“我的女孩，心事重重是怎么啦？被人欺负了？说给老公听听！”我问他我该不该上台表演，他笑着吻了一下我的脸说：“我要全世界都知道我拥有最完美的女孩，最漂亮的女孩，为什么不去呢？你就是我的骄傲！”
　　准备的时间很短，我心里惶惶的不安，怕在万人礼堂出丑。郑凯还在忙工作，也不问问我，我在心里责怪他不把我当回事。
　　音乐会前天晚上发现致命的错误：我没有合适的服装。郑凯不在家，我急得团团转。快十一点他才回，我劈头就骂他，泪水也跟着流了下来。他当初就不该支持我！
　　郑凯不吭一声，等我骂完了，他走过来像个没事人说：“别急啊，你不知道老公是个魔术师吗？你要什么我就可以变什么出来，不信我变给你看！”
　　“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我急死了！”
　　郑凯笑眯眯地说：“你看好了，变！”
　　他手中真的多了一样东西，啊，是我以前看中的一套裙子，淡蓝色的带子，冰蓝色的流苏。
　　“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上次舍不得没买，前天我又去了那家店子，他们说都卖完了，我让他们专门去订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
　　“你是我老婆嘛，我怎么会不知道？”
　　靠在郑凯肩上，我幸福得不想睁开眼。
　　“你一直不闻不问的，我以为你不管我了呢！”
　　“傻丫头，怎么会呢，我对你有信心啊！”
　　第二天郑凯坚持要去上班，我气得不等他送就到学校。音乐会很成功，我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微笑，谢幕时，有人从台下走上来，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笑，还有他怀中鲜艳欲滴的一大束玫瑰花，台下掌声如雷。
　　“我怎么会不来呢，你永远是我最美丽的女孩，我想给你一个惊喜！”郑凯悄悄对我说，“嫁给我好吗？”然后他单膝跪下，举起花。
　　“我愿意，我愿意……”台下的人大叫。
　　“我愿意，郑凯，我愿意！”我看着郑凯的眼睛轻轻地说。
　　郑凯转向观众，对着麦克风说：“我向全世界宣布，我会让姜文一辈子幸福！”
　　我的泪忍不住掉下来，王子公主的梦，是我多少年的期盼。
　　从那一刻，我相信，没有什么不可以。
　　直到后来。有些事的到来没有任何暗示，来得毫无理由，来得谁也不愿意。我幸福太久，所以后知后觉。
　　武汉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那天眼看着天阴了下来，我去给郑凯送外套。是我第一次到他的公司。　
　　郑凯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我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个女孩子挽着郑凯的胳臂走出来，郑凯还在向那个女孩子低头耳语什么，他没有看到我，女孩咯咯地笑，一如从前的我。　
　　郑凯抬头看到了我，脚步停住了。　
　　就是那么一瞬间，像一把利剑插在了心口上，心中有活生生被撕裂的痛，仿佛一伸出手，就可以摸到那把刀。　
　　“小郑，你妹给你送衣服来了？”有同事对他说。　
　　外人眼中，我是妹妹？　
　　衣服掉在了地上，觉得心里是荒芜的、空虚的，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缺了一大块，不知道可以拿什么来补。　
　　不用问，不用说，一切已明了。不记得我是怎么往回走的。　
　　我默默收拾好我的东西，郑凯也不拦我，只是坐在沙发上抽烟。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姜文，我对不起你。”　
　　“不用这么说，谁都没有对不起谁。”　
　　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才知情深。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以后我会学着去珍惜爱我的人。不要说是谁错，谁都没错，我们太年轻，错过了爱来的时间，算错了它走的方向。　
　　郑凯说：“也许我并不爱她，但是我需要她。谁都有平步青云的梦。”　
　　我相信，因为我也曾经这样。一开始我就有错，也许我并不爱你，可是我需要你。我借你的心来寄托，却变成我的心魔。上天让我以这种方式走向爱，也以同样的方式让爱离开我。　
　　现在，我一直知道自己有多么喜欢你，可你知道吗？　
　　“如果人真的有来世，我绝不喝孟婆汤，我要记着你，下辈子一定要找到你，重新爱你，履行我今生的承诺，我一定会娶你的……”　
　　你曾经给过我一生一世的承诺，现在又给了我一生一世的寂寞。　
　　婚礼很盛大，新娘很漂亮。　
　　要在社会上立足，难免要付出代价，我又怎能责怪他？　
　　郑凯升任部门主管。我毕业离校。回首看着校园，我依旧微笑，只是眼眶有潮水涌动。像是做了一场梦，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从开始到结束，我和郑凯整整纠缠了十年，相见或别离，再也找不到对方，找不到自己。我努力前行，还是慢一拍。枯萎的花要掉的花瓣，连一天也不等，连花的凋谢都身不由己，更何况我。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爱情只是一场烟花，无论有多绚烂，终究灰飞烟灭。烟花绽放了，观望的人离开了，留下的有一声叹息，还有一窗泪。很多美好的感情在无奈中诞生和失落，就像空气中的尘埃，你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却抓不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