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美好

“丫头，现在敲钟呢，你听见了没？”
　　我下意识地从枕头底下掏出了手机，朦胧中看到了这条短信，没有姓名。
　　我一边想一边回复道“你……把我吵醒了，你是？”
　　过了好久，我的手机才又一次震了起来。
　　“丫头，我刚才许了个愿，愿你在2005年能见我一面，让我看看你变漂亮了没，变瘦了没，身体好了没，还有……头发变短了没。”
　　我看着短信愣了好久，耳边仿佛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重复着这句话。
　　“丫头，等你十八岁那年，无论我们在哪里，我都要见上你一面，我要看看那时的你是不是变漂亮了，变瘦了，看看你是不是还像现在一样病怏怏的，还有……头发是不是比现在短了。”
　　“啊？什么意思？要是都是呢？”
　　“恩，要是变漂亮变瘦了，那就说明我对你多年的刺激生效了，你那时已经脱胎换骨了，要是身体变好了，那就说明在我的精心呵护下，你已经基本能够达到正常人的寿命，从而实现我们的诺言了，如果，如果头发变短了，那就是说明，丫头，你那时已经把我忘了。”
　　又是一阵手机响，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同时也验证了我刚才那一刻的游离。
　　“这是我们说好的，十八岁这一年的钟声为你敲起，丫头，爱你的，永远是哥哥。”
　　我愣了好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只是像这样，静静的静静的倚在黑夜中……
　　童年的梦，少年的梦，总是像泡影一般，毫无迹象地消失，让我感到措手不及。哥哥，也是一样。　
　　我不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有这层关系的，似乎我生下来就注定要做他的妹妹一样。他总是这样无条件的付出，把我惯得不成样子，而我也总是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特殊的呵护。哥哥的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七四，头发黄黄的乱乱的，很爱臭美。哥哥身上很香，我总是捏着鼻子嘲笑他不像个男孩子，他也总是揪着我辫子说“你呀，除了这条辫子，也看不出有什么像女孩子的地方了！”哥哥说这话时，我总会狠狠地瞪他一眼（虽然自己心里清楚，哥哥说的是对的）。
　　我的性格很开朗，跟谁都称兄道弟的，现在的男朋友也总是埋怨我干吗都是大大咧咧的，老是忽视他的感受。这我承认，但我认为这并不是缺点。我有一条辫子，不是很长，但凡是认识我的人，回忆起我来都先会想到这条辫子，哥哥也一样。
　　哥哥喜欢长头发的女生，他说那看起来很舒服。
　　哥哥喜欢给我梳头，慢慢的梳，一条一条，一缕一缕，他总是说希望能一直这样给我梳头，直到我嫁出去那天为止。我笑他像个欧巴桑，他却说，如果你嫁不出去的话，那我就娶你，然后就可以给你梳一辈子的头了……我当时想，这样好啊，我是不想离开哥哥的，如果哥哥以后娶了别人，那一定会忽视我的吧……与其这样，还不如长大以后我嫁给哥哥，当他的新娘。每每想到这里，我都会忍不住地笑一笑……哥哥总说那笑容很诡异……我告诉了他我的想法，他也笑了，笑着对我说，你看你的头发，每根里都梳进了一个秘密哦。我依依不饶地让他说秘密给我听，他也只是笑笑，告诉我以后会知道的……然后接着说，丫头，你不要剪头哦，不然就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了。为了这，我可两年都没有动过头发半下。
　　想想，我最喜欢的还是哥哥的眼睛了，很细很长，像漫画里的人一样。在我看来，他温暖无比。哥哥的眼睛具有穿透力，他说他总能把我看得很透明，所以做了坏事最好早点向他坦白交代，如果不说又被他看了出来，那他就再也不理我了。我很喜欢盯着哥哥的眼睛看，我总觉得那里面藏着什么，深邃而神秘。哥哥说他的眼睛空空的，而我却一直认为那里面一定藏着许多我不知道的东西。
　　哥哥说，他的爱像大海，可以包容爱人的一切。我说，我的爱像大树，屹立不倒，要守在我爱的人身边一辈子。哥哥笑了，我也笑了。
　　那年元旦，哥哥对我说，丫头，我们定个事儿吧！我一边笑一边天真地点着头。他说，不久就要敲钟了，你仔细听着那钟声。以后每年敲钟的时候你都要想起我哦。我咯咯地笑，他转向我的脸，变得很严肃，我不笑了，静静地听着他说。
　　“等你十八岁的时候，一定要听那钟声，那年的钟声是为你而敲的。那一年，无论你在何方，都要和我见上一面，让我看看你变漂亮了没，变瘦了没，身体好了没，还有……头发变短了没。”
　　静静地，静静地，我听到了钟声……
　　就这样，我们一天一天地长大了。
　　终于有一天，哥哥意识到，我变了。他心急如焚，每天都跑到我耳边来呼唤，他伸出双手，极力挽救我，希望能把我从旋涡中拉出来，而我却总是一次一次地甩开他的手，然后义无返顾地冲向那奔疾的河流。
　　我知道，哥哥的心碎了……
　　一次一次，我都是脱着疲惫的身体走上岸，看到了那一直在岸边等待的哥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地背起我，慢慢地朝家走去……我哭了，泪水也浸湿了他的脸。
　　直到有一天，我再次遍体鳞伤地爬上岸，希望看到那温暖又深邃的眼眸时，我却惊呆了。我的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片荒凉，昔日美丽温馨的河岸已经不复存在了，我知道，哥哥消失了。这里，留下的只是一洼一洼的沼泽，和一双陷在了烂泥里的眼睛……
　　我嚎啕大哭，泪水变成了雨水，仿佛要把整个世界淹没。
　　雨水冲走了烂泥，填平了沼泽，最终变成了大海。　
　　而那双眼睛，则早已被深深地埋在了海底。
　　“我要告诉你那个秘密，我每给你梳一下头，就会在心底默默地告诉你，告诉自己，我要和你永远的在一起，我要用我的一生来照顾你，呵护你。”
　　泪水无声滑过……没有惋惜，只觉得遗失了的东西，依旧可以是那样美好。
　　泪水过后，天空滑过了一道彩虹……
　　“丫头，等你十八岁那年，无论我们在哪里，我都要见上你一面，我要看看那时的你是不是变漂亮了，变瘦了，看看你是不是还像现在一样病怏怏的，还有……头发是不是比现在短了。”
　　“这是我们说好的，十八岁这一年的钟声为你敲起，丫头，爱你的，永远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