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

那天，你发疯似的跑来问我关于你身世的秘密。我知道，一个如此罪恶的身世对于一个人的影响。我知道坏了，一定是哪个狗娘养的告诉你了事情的真相，然后你就急切地想知道答案的是否。你声音沙哑的追问，你一定哭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你的眼睛红的好象那种兔子的眼睛，看不到你黑色的瞳孔呢，也可能时不时有微微的酸痛，你的眼泪哭的差不多了。你用双手那么用力地捏着我的胳膊问我，像钳子一般，我能感觉到阵阵的疼痛。我只能借着一时的手足无措神情呆滞东张西望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惶恐。接下来你便昏死过去了，我急忙抱你向最近的医院的方向跑去，还好只是晕死过去，没有什么大碍。我不知道的是告诉你真相的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我的心里悚悚的，好象几条毛毛虫从身上爬过游走一般。我感到罪恶即将到。
　　你问我，你是不是妈妈在遭遇到侮辱后的结果。我一愣，没有做声。接着你又强烈的说：我是不是蘖种杂种……。我看到你如此强烈的反应的时候，嘴唇是不正常的紫色，青色。你的反应又是如此的正常，我能理解。我的心里如刀绞一般。我知道孽种赃话这些词对于一个人是多么的可怕，羞耻和突如其来。更何况你这样优秀的孩子，你连年获得市级省级三好学生，国家级奥赛奖。在数以千以万计的学生中，你鹤立鸡群。你有你认为美好的家庭。我是你的爸爸，爱你很深的爸爸。　
　　抑或一切的一切犹如冥冥中注定一般，你有不同于别人的身世，命运便给你别人不可企及的生活，学习。世界上任何事情抑或都是这个样子的。奸污你妈妈那个恶棍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也就是你的爸爸。他从你妈妈身上得到了快乐，罪恶的快乐，搭上了他生命的快乐，然后便快乐出了你，再然后你便没有了爸爸。我紧张的不知所措地听着你声嘶力竭的哭喊，突然你昏过去了。我想上苍为什么会如此的不尽人情的撕开尘封多年的秘密，为什么你有如此的身世。然而，这一切都是事实，不可更改的事实。　
　　她醒来的时候先是张望了一下四周，样子显得异常的疲惫，没精打采的让人心疼，她还是一十七岁的孩子，女孩子。她意识到自己是坐在医院的病床上的，而后，他又想起自己昏死前的情景来。便立马伸手去拔手上点滴的针头，她的眼睛里充满了一切报复的因子，她要让这个不该有的东西从人间蒸发，这个赃话消失。　
　　我好象和你有心灵感应。我突然从睡梦中拾起，阻止你，我不能对不起你的妈妈。我们相持不下，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下意识的给你了一个耳光，顿时，时间犹如定格了般，你没有想到我会打你，一定没有想到。你知道，我待你比自己的孩子可能要好的多呢。有什么好吃的，新穿的衣服，我总是要你自己先进行挑选，剩下的留给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们怀疑他们是不是我亲生的，我喃喃的一笑，隐藏了内心无比沉痛的悲哀。　
　　我答应过啸啸，会照顾她的女儿。给她世界上别的孩子没有的一切的幸福。孩子是无罪的。你是无罪的。　
　　啸啸是我上学时候的同学，本名叫王啸，我总是很亲昵的称她啸啸，这种感觉我很喜欢。啸啸这两个字的发音如果得当恰如其分的话，那效果是很美妙了。萧萧说，只有我能发出那种声音：清澈，深沉，又不失雅致。事实上，我们关系也是亲昵的。啸啸是我的女朋友。我是她的男朋友。我是用三年的光景追到啸啸的。我总开玩笑说，你还挺难追，架子瞒大嘛。她开心的朝我一笑，她的声音没有丝毫狐媚的感觉，我喜欢这种声音。我们就一直这样相互的对笑着。我希望我们能笑一辈子，就这样一辈子。啸啸也会同意的。然而上帝总是不尽人情，他羡慕恩爱着的男女们，他妒忌。所以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还是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发生了，其直接的结果便是我和啸啸再没有见面，我们阴阳两隔。　
　　十八年前的夏天，我们要毕业了。我和啸啸，我寝室几个同学去外面吃饭。我们快要分别了。四年快要结束了。这是分别的晚餐。我不会和啸啸分开，会厮守到老，我们发誓过。那天，我出奇的高兴，然后就喝多了，然后被宿舍的同学背了回去。自然我就没有送啸啸回寝室，自然她就一个人回去，这些是我以后才知道的，是啸啸出事以后我才知道的。　
　　饭馆是离学校有一段距离的。啸啸一个人走。突然，从前面的巷子里半摇半摆的冒出来一人，啸啸断定那人可能喝醉酒了，不然不会这般行头：身上吐满了饭菜消化后恶心的污秽，发出难闻的让人窒息的气味，那是弥漫在空气中略微的酒精的气味。深夜这么晚回学校还是很害怕的，更不用说碰到这么一个人。他小心地走着，她想绕道走回学校，但是其它路段都没有装什么路灯，更怕人呢。所以她还是自己壮胆的往前走着。那醉汉离她越来越近了，快到一米以内了，他突然向啸啸扑抱了过来。啸啸吓的顿时间失声了，她尽自己最大的声音喊叫起来，希望别人能听到救命的声音，没人听到。那时已经是零点多了，谁能在街道上呢。更何况那个人用手捂住了她嘴巴，这样她的声音就更加小了。那恶棍把啸啸拖到了他旁边一个巷道里面。然后，然后就听到啸啸死一般的声音，无助的声音，那声音我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然后我没有听到声音了，你就这样挣扎着。我却死一般醉醺醺地躺在床上。　
　　那人侮辱你以后就稀里糊涂地扬长而去了。你只是呆呆的蜷缩一团，目光呆滞，没有一丝希望的痕迹。突然，你用双手拨弄着被他蹂躏的残败不堪的上衣，发出极其尖利的狼嚎般的哭喊。接着，你又沉默了，你的头发被他撕去了大半，纷纷散落在这个巷道的地上。再也不现从前的光泽。你只是呆呆的蜷缩一团。早上，别人搀扶你去医院的时候，你下意识的又一次发出那狼嚎般尖利的哭喊，你不许别人碰你。这个时候，我这个混帐还是死在自己的床上，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　
　　医院来电话，我才知道了昨夜的一切。我恨不得立刻找到那小子，把他的头拿来给你看，说，你看，这就是欺负你的后果。我一定是气昏了头了，我想，现在最需要照顾的应该是你，我要帮你忘记那些覆盖在你心头可能永远都挥之不去的阴影。我和你说话，你总是象看一个奇特的怪物一样打量我，你的双手拨弄着我衣服上的纽扣。我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很用力很用力的把你拥入怀中，你又是鬼哭狼嚎般的哭喊，然后推开我，自己退到病房的墙角，发呆。你的目光游离，发出微弱生命的气息。然后，你的手就开始拨弄自己衣服上的纽扣了。我发誓，一定要那小子死的很难看。　
　　就这样一晃一个月过去了，你生活着属于自己的天空。　
　　病历报告出来了，说，你怀孕了。我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流了你出事后的第一滴眼泪。　
　　你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你一直都是很有感觉的女子。我还记得前年因为天气而打的一个赌，我说下雨，你说不下，然后真的就是没有下雨，你说，只是感觉不会下雨。那时，我开始相信你的感觉。你的感觉还在吗？　
　　你慢慢开始进食了，你是没有疯的，你可能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你是为肚里的孩子考虑的，你总是把自己放在末位，你一直都这样。孩子是无罪的，我知道，你是这样想的。　
　　就这样，过了十多个月，孩子生下来了。你好象松了一口气一样，我看到你眼角隐含的泪水。在我给孩子洗尿布的时候，你便飞身跃出十五楼病房的窗户，我又一次哭了，我大声的哭。你还是不能越过自己那道坎，我飞快的跑到窗口的地方，想看一看最后活着的你，就一眼。迟了，我看到的是你的脑浆那么肆无忌惮的涂洒了一地。是那种说不上来的颜色，总之，是一种恶心的东西。我想和你一起走，有人已经把我拉开了。他们说，孩子还需要人照顾呢。我醒了，是啊，孩子还需要人照顾呢。我急忙跑过去，抱住你的孩子，哦，不，抱住我们的孩子，不许任何人碰她，我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了。我看到孩子的毛毯里面有一封信，是你写的。　
　　心中的凡：　
　　请原谅，我不能把女孩子最最纯真的东西献给你，我知道一个女孩子的纯洁对于一个人，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是多么重要，尽管，我知道你可能不会在意，我没有原谅自己的勇气，我要离开你，离开这个没罪的孩子，我的女儿。离开这个伤害我的世界。希望你能帮我好好照顾她，不要告诉她自己是在妈妈被人强暴以后的结果。我会在天堂祝福你们，祝福你们。　
　　永远爱你的：啸啸　
　　我看了一下孩子，更加控制不住情绪了。你怎么这么傻，我不会介意你的，更不会介意孩子；我会疼你，疼孩子。我更加嘶声裂肺的哭喊。大声的喊着你的名字，啸啸。　
　　你走后的第三天，警察就抓住了那个恶棍。之后，法院判决了他，死刑。你终于可以安息了，啸啸。　
　　我会待好孩子的，我会给她世界上别的孩子没有的任何的幸福。供她上大学，像你一样。　
　　你没有想到我会打你，脸上挂着惊恐不可思议的表情：一只手摸着那呈现出五只手印的以前无比白皙现在明显发红的脸蛋，一只手自然的垂下，你的眼睛里含着不可名状的泪水。片刻，你拥到我的怀里，我知道这你心里的感受，好难受好难受的那种，我只是紧紧的抱着你，给你更多的温暖。许多次，你都欲言又止，你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正如你想的那样，你是妈妈在遭到侮辱后的结果，你一向都是聪明的孩子，我不告诉你，然后，然后就明白了。这很自然。几天以后，我们出院了，回家。你好象走进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样，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房子，突然，你哭了，是那么的动情，我没有安慰，想哭就哭出来吧，那样也许会好点。　
　　人世间任何行为的好坏，好象都不是我们人主观所能支配的，正如说吸鸦片多么的伤身体有罪一样，它们控制不住自己，你也一样。　
　　然后，你不在象以前一样在我面前撒娇了，爸爸这两个字在你面前也变的拘谨起来，再然后，你也便不再喊我爸爸了，叫我叔叔。我没有感到突如其来的惊讶，我知道这天是会来到的，爸爸的日子在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后会结束的，我不知道这是一种解脱还是一种内心深处的悲哀。你说话明显比以前少了，上学回家的时候更晚了，你总是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一下就是一整天，你变的孤独，沉默。学校老师来电话，说你最近的学习退步了，上课老是不注意听讲，总是看着窗户以外的地方，发呆，你也开始变的和同学计较了，会说脏话了。我想找你说说话的，你也不在象以前那么听话，只是沉默的听着，然后就走开了，我的眼睛又一次潮湿了。我没想到身世对于一个人有这么大的影响。它正在影响着你，病入膏肓。　
　　你开始逃课，晚上很晚很晚回家，那天在街道上，我看到你和咱们街道上的地头蛇蔡三在一起，他手搭在了你的肩膀上，还一笑一笑的，我知道，你们已经很是亲密了，你看到我，立刻把他的手拿开了，然后，风一般的跑开了，我没能追到你。晚上，你十二点钟回来的时候，喝的醉醺醺的，我把你拖到房间，就这样睡了。　
　　高考前会考，你没通过，你没考。你已经彻底的完完全全的放弃了，你还是呆呆望着窗户外面的地方，好象这个世界上，那里是你最最留恋的地方，我又一次郑重其事的打了，为什么要这么放弃呢，一个身世能说明什么呢？你已经夺门而出了，那晚，你没有回来，我吓坏了，我找你一个晚上，我发誓，我再也不打你了，不打你了。第二天，你还是没有回来。　
　　她去了她妈妈的墓地了，这个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她从墓地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去了你妈妈的墓地，因为我把你弄丢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她会不瞑目的。快到墓地的时候，我看到墓碑前面有一束白色的康乃馨，这是送给妈妈的花，我就知道你一定来过，先前的时候我也带你来过的，我没有告诉你这是谁的墓地，那时候你还小，很容易哄，我忘了你聪明的，有你妈妈那么聪明呢，你一定能猜的到小时侯带你来的这个便是你妈妈的坟墓。我急忙敢到墓碑面前的时候，我看到在那束花的下面有一纸条，我打开一看，是你的信件，我认得你的笔迹，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教你练字了，你的字是那么的刚健，有力。你的心又是那么脆弱，脆弱的让人心疼。你的信是这样写的：　
　　养我的亲爱的爸爸：　
　　请原谅，女儿不辞而别。我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世，不能接受自己是一个强奸犯的孩子，每每睡觉的时候，我都能听到妈妈在我耳边发出的一声一声惨烈的求救声，我不能撇开这些而安静的生活，学习，我真的做不到，你们不要逼我好吗？爸爸，我放弃高考是我在经历了很长很长的思想斗争才做的决定，我知道要是还是这样的状态，就算是能考上大学，我依然是不能很好的学习的，所以就……谢谢你多年以来对我的教诲，我会铭记于心。我爱你，爸爸。　
　　你无比疼爱的女儿：啸啸　
　　啸啸走后，我便把你的名字叫做啸啸了，这个是啸啸的愿望，我想。现在你这个啸啸也走了，该走的都走了，不该走的也走了。　
　　啸啸走的时候是穿着白色的衣服走的，她没有来的急换衣服就到楼下了。啸啸走的时候是穿的白色的连衣裙走的。　
　　邻居说，他看到啸啸和蔡三一起过，我没有碰到。　
　　现在，我去啸啸的坟前次数多了。　
　　我一直没有相信你疯，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