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夜话——遗失的初恋

自那年以后，安然悄悄地喜欢，乘大巴的感觉，无论是车窗外飞逝的田野，村庄，还是车内轰鸣的噪音，竟然，都会让她感到自己不在孤单，不在漂流，小小的座椅带给安然无以言表的，淡淡的温暖，和一种久违的安全感，有些时候她，真希望飞驰的车轮，不要停留，没有终点，向前，一直就这样向前驶去……
　　回忆对许多人来讲，会是甜蜜，幸福的音节，每一节都能发出不同的，然而，却是美妙的乐曲。而回忆这扇大门对她，已深锁在凄清寂寞的山峦之中，仿佛尘封了一个世纪样的漫长而古老。本以为时间能使人忘记什么？留下些什么？它包括快乐的像鸟儿样自由的呼吸，清灵的像一片晶莹的雪花，悠悠的如一条不知疲倦的溪流，可在安然的世界里，刹那间都没了价值，色彩，没了它存在的意义与空间，回忆的痛覆盖了，她全部的生活，这痛怎么可以如此的绵延，怎么能够深深地植入心田，在空气间弥漫飘飞。于是，沉静的安然，更加喜欢独处，更多时候是在万物寂静的月夜，独自抚慰无助的心房，抚摸远天的每一颗，早已熟悉的星星，抚摸那一朵朵淡而薄的云。
　　今天，她顿悟，为什么以往自己的文字总是倾向与完美，正是由于生活中的缺失，不完整，才会在心里涌动着一条对美好向往的河流，在这洁白平淡的纸前，要生生地剖开自己，竟是这般艰难，这纯白的纸上，为什么会留下点点血红？这一刻，她听到遥远而清晰的呼唤，“小妹你好吗？”哥啊！你说：“我怎么能好？怎么能快乐？请你告诉我？”
　　记得曾几何时，安然和哥手牵手伴着春夏秋冬，平淡而温馨地走过，像那蓝天上两朵相逐相随着的白云，快乐自由。安然永远是哥娇惯坏了的孩子，虽然，他也只是大安然一岁，“哥，为什么你总会细心地呵护我？”安然到今天也还在悄悄地问自己？安然不是个漂亮的女孩，然而，安然那与生具有的气质，总是令看到过她的人们难忘，她的笑不表现在脸上，而是在她那不刻意的眼神中闪动着柔和，文静，温婉的光亮，正是安然沉静的性格，往往却是朋友们聚会时的焦点，她不但歌唱的好听，那飘逸的舞姿在霓红的闪烁下，是那样的轻盈洒脱，有安然的地方你决不会听到污秽的言辞，嗅到世俗的味道，可以不夸张地讲安然是个超凡脱俗的人，她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坐在阳台上，那记忆的闸门被无情地打开了，也许是万物的复苏，人的内心深处也有需要晾晒的空间，也许要让暖洋洋的阳光做些须的停留，不知不觉中从心灵的角落，那颗晶莹的水晶溢出了眼帘，于是，安然的世界晕眩在一片湛蓝中，迷失在一片旷野里，安然记得，那一年开学时，妈妈给她买了一件新衣服，她的两条齐腰的发辫里，你知道吗？它编进了安然多少喜悦，多少幸福的暖流，那份美的感觉，那份甜的滋味，让安然感到夏日的太阳都散发着丝丝凉意，校园里的垂柳见到她也都婆娑地起舞，那是一件浅蓝的衬衣，白色的裙子，直把她映照的如同一位端庄高贵的公主，当时和安然同桌的春，不小心弄撒了一瓶墨水，溅得安然衣服和裙子上都是，立时她就像一只带斑点的猫，安然到今天都不知为什么对春发那么大的火？那决堤的洪水样把春冲得体无完肤，但春只是瞪着一双惊愕的大眼睛，嘴张的大大的，在春涨得通红的脸上，安然读到了两个字“震惊”，事后这个倔强的女孩一个月没和春说一句话，春的妈妈带着春到安然家时，她连看都没看春一眼，还是英语考试的时候，安然不忍看春一脸的无奈，冒着被老师发现挨骂的可能，默默地给春传了答案。
　　安然想到此时，眼中的泪坠落到脚面，竟然有点痛的愉悦，记得，那年的四月吗？天朗朗的，恰似纯净巨大的蓝宝石，蓝得令人窒息，心悸，十六岁的春，十五岁的安然，正是花样的年华，仿佛空气都带着阵阵的清香，春给安然写了第一封情书，那是春写给安然六百七十封情书里的第一封，直到今天她都还清楚地记得，春如同行云流水样的字体，和他飘逸的样子，潇潇洒洒地敲开了一个女孩的心扉，那以后，每天放学的路上，无论天再晚，再黑，无论风多大，雨多么无情，安然的哥都会默默地在她的身后，那是她的一座巍峨的高山，一个可以停息的港湾，下雨路不好走，哥会说：“小妹来哥背你好吗？”当安然小心易易确信没有其他同学时，就会一下子窜到哥的背，紧紧地楼住他的脖子，把哥缠得气都喘不均匀，而她则顽皮地发出一串银玲似的笑声，那笑声和雨滴相遇，看着雨被击得碎碎的落了一地，哥，也就傻傻地笑了……寒风刺骨的冬日里，他们快乐地和风赛跑，但安然总是跑不过哥，索性就坐在雪地里不走了，那时的安然怎么能那般不懂事？她常常这样问自己？为什么那样顽皮？然而，哥从来就没有呵责她，总是柔声地说：“小妹哥喜欢你这样，哥等你长大，哥是你宽阔的海洋。”现在安然，是多么想被哥骂也会是快乐的，哥！你知道吗？你的安然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是怎么度过的吗？这歉疚的情绪日夜缭绕在她孤寂的心房，挥之不去，慢慢地她习惯了一个人游走在夜的天空。
　　有多少个苍茫的黑夜，她常常是一个人迎风伫立，黯然神伤，想念如同远天的银河没有边界没有尽头……直到多年以后，她都还不敢触及痛彻心扉的一页，不敢想哥苍白的面容上，为了不叫她害怕，勉强的一丝微笑，其实，那以不含任何笑的成份，是凄凉，是无奈，是眷恋……无情的摩托车，是的，哥骑着心爱的摩托车很潇洒……那也还是四月的一天，天灰蒙蒙的好像还没有完全从黑夜里醒过来，迷茫的天空中，偶而会坠下几颗雨来，风经过面部的时候，凉凉的，很冷，很凄凉，双手略有点麻木，心竟然多了使人忧虑的成分，那即将凝固的血液在体内缓慢地循环着，街道两旁的柳树微微有了一点绿意，是那年的春天来的早呢？还是比往年来的更迟？还是人的心境应了这冷冷的季节？闲得无聊的安然，那天和朋友相约去逛街，如果没有这次的出行，如果不是她坚持要出去，如果那天她穿黑色的衣服，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一切恍如是昨天，那是哥回头看她的瞬间，她只听见钢铁相闯时发出刺耳的声响，哥倒下了！哥啊！你还没有到医院打一针，没有对安然说一句话语，就如你匆匆的来一样，在天边画了一道绚丽的彩虹你乘风而去了，哥走的那一刻她没有流下一滴泪，安然，看到一条宽敞明亮的大道，笔直地向天上延伸着，路的两边开满了绮丽的花朵，那花怎么会那样的大，那样香的迷人，哥来了，又离开了，但哥却带走了她纯净的初恋情怀，带走了安然对哥深深地依恋，安然在自责的深渊里苦苦地煎熬着，哥啊！请你原谅不懂事的小妹吧！如果……如果生活中真的有如果，安然好希望从新走过，好盼望明天的太阳依旧在山的那边升起……
　　自那以后，安然，一看到医生护士就害怕，怕护士手中的注射器，怕听见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的脚步声，每次生病打针时她都会晕眩，休克，那是因为她想起了在另一个世界的哥哥，想起了惨痛的四月，想起了那个滴落泪雨的时节，想起了那六百七十封充满深情的信啊！她明白今天自己能好好地活下来，是因为心里有一种对未来的向往，对家人的一份责任，想要把她看到感受到的一切，在这皎洁的皓月下对哥倾诉，人生的意义不只是一片绿叶，一茎小草，而是更广博的天地，任你驰骋翱翔，苍茫间安然懂得，自己必须要顽强地活下去，因为，她知道哥在看着，哥在盼着他快快长大，安然相信，哥在为她祝福！在为她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