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那双眼睛

十年了，我又回到风景如画的家乡。
     列车象一匹奔驰的野马，它将我载向那个梦开始的地方。近乡情怯，多年来，我第一次领悟这个词的韵涵。那双盛载着赞许、等待、深情，一直追随我的眼睛，此刻又出现在我脑海，它也象野马一样，在我大脑的时间隧道里飞奔。只是，十年的时间，改变了一切，那双眼睛里还会有如许的关怀吗？我有点期盼，但更多的是痛楚。
                          一
    宇是我哥的朋友，不知从何时起，经常在我家进进出出。
农历八月十三，是我的生日。已经经济独立的哥哥决定为我开一个生日party，他让我将学校里要好的男女同学都请来，吃喝他管够。
我非常兴奋，长这么大，第一次开生日party，而且是那种中西合璧的生日party。我感激哥哥送给我的成人礼，哥哥诡谲地笑笑。
                           二
    当我带着同学回家时，二楼大厅已被哥哥粉饰一新，大厅四周装上了小射灯，正中一颗旋转大射灯散发出迷离的光芒，旋转大射灯周围用彩纸连结悬挂着许多小动物图案，在射灯映照下，一个个活灵活现。大厅四周安放了一些嫩黄色的条形桌和条形椅，条形桌上摆满了各式糕点、水果、饮料、甜酒。激情澎湃的流行音乐倾泄在这不算豪华的大厅里，让屋里的年青人忍不住想扭动腰肢。
设施虽然简陋了一些，可对于我这个学生妹而言，已经是最美丽、最独特的生日礼物了。
                           三
    宇是我生日party的主持人。“……让我们为青春的激扬，为小凡的美丽成长而畅快地跳舞吧！”在他那磁性而富有号召的声音下，富于激情的男女蠢蠢欲动。大厅里响起了嘘哨声，继而是经久不息的掌声。我激动地满脸潮红。
哥哥陪我跳的第一支舞。在众宾客还停留在宇的感召的声音下时，哥已拉我翩翩起舞。踩在舒缓的音乐，我忘情地变成了一只天鹅，飞翔在蔚蓝色的天空。
我能感觉到身后始终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那双眼睛里有惊艳、赞许、等待、激情。当我抬头搜寻这双眼睛的主人时，宇风度翩翩地迎过来，他一直陪我到晚会结束。整个晚上，我和他是舞场里绝佳的搭当，是舞场里的亮点。
如果不是那几个发育不良的小女生的提醒，我差不多忘记了我学生的身份，几乎以为自己是他的仙子，是那双眼睛里的女神。我象极了那个穿了水晶鞋走入皇宫的灰姑娘，赞放着异彩。
                             四
    宇来我家更勤了。
    我家是独门独院的一楼一底民宅，院坝外有一大片花园，种着我喜欢的玫瑰、月季、丁香、茉莉，还有紫罗兰。放学回家，我总会在花园里侍弄，锄锄草、看看花，心情好时也曾将花摘下来，晒干，做成花茶。
宇常常斜靠在二楼阳台，默默地望着我。
我喜欢这种被默默注视的感觉。
“哎哟，我的手。”一次，我正摘花时，没注意到花瓣里藏着一只采蜜的野蜂。野蜂在我将玫瑰花瓣一片片摘下时，愤恨地蛰了我一下，我的手指几分钟后就肿得老高。
站在二楼阳台看我的宇刚好看到这一幕，他飞速跑下来，捧起我的手指放进他嘴里吮吸。可是毒性很顽固，野蜂生存的本能使它的毒性比一般家蜂更剧烈。我的手指肿得更亮了，疼痛和恐惧让我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宇听说哺乳期女人的乳汁可以解蜂毒，就毫不犹豫地出去了。几个小时后，宇大汗漓洌地出现在我面前，手里端着一碗充满腥味的乳汁。宇顾不得休息，马上用乳汁在我红肿的手指上细细的涂抹起来……
                              五
    我一直以为我不仅是宇舞场的仙子，还是宇眼睛里的女神，而这一切不过是我一个瑰丽的梦境。我终究只是一个灰姑娘，而且是一个不能穿水晶鞋的灰姑娘。
大街上，宇和一个冰一样清、玉一样洁、仙子一样美丽的姑娘手挽着挽迤逦而过，而我只是他们欢快路途的一个小木偶。青春的狂躁和年少的莽撞，让我不愿解读世事。我渴望着早日奔向外面的天空，好将那份哀伤掩藏。
高中毕业，我考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上海复旦大学，从此远离了那双眼睛，那份关怀。
                             六
    我来到院坝的花园里，八年了，没人侍弄，花园里已经杂草丛生。我正在荷锄除草、牵滕绕缦时，意外的，在夕阳的余晖里，我又看到那双眼睛，眼睛里仍然盛装着赞许、等待、深情，只是，多了几分轻愁，那轻愁淡淡的，如烟似雾，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在落日的雾霭中，显得那么孤单、寂寥，令人心折。
哥走过来，“那双眼睛已经看你十年了，当年的生日party，是他送给你的成人礼，哥得了名声罢了。他在等待你长大，期待能在你高中毕业时听他经典的表白，可你固折地切断了联系，留给他八年空白的等待……”
“难道那个冰一样清、玉一样洁、仙子一样美丽的姑娘没有和他在一起？”
“你误会了，那是他的妹妹艾草。”
泪盈于睫，为我，也为他，更为那已逝的青春岁月。
我情不自禁地走向那个孤单、寂寥的身影，走向那个在夕阳的余晖里褶褶生辉的男人，我确定这一生将万劫不复，可我还是没有半点犹豫，为了那最初的悸动，为了那双眼睛里的赞许、等待、深情，为了那抹淡淡的轻愁，更为了那个等待的十年，不想只是做朋友，让他最后的泪只为别人而流。
                         七
    我一直以为能够抓住爱情的尾巴，我一直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当我扑向他的怀抱时，我以为就扑向了一份坚实、一份甜蜜。可是梦醒得太早，我们的甜蜜没有能够坚守几天，远方儿子奶声奶气的“妈妈”的叫喊声，惊醒了我绮丽的梦境，我不得不无奈地承认一个现实，我已为人妻、为人母，我其实早在他的赞许、等待、深情的目光中走得太远，远得失去了哪怕只是拥抱他的权利。我痛悔！
                       结尾
我匆匆离开了家乡，甚至没有向他道别，青春车道里美丽的风景已不再属于我，远方的牵挂催促着我的脚步，让我返航，对他，我只能歉疚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