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心中的思念

我们的心，在遥距的空间一百次一千次地呼唤彼此，在涌过的人潮中无数次地寻觅……我们是一片云，在彼此心底的蓝天忽隐忽现，在充满奥秘的隐形空间里，靠着期盼、遐想、祝福、缠绵，编织成一串串长长的思念……
　　                                                       ——题记

　　　　　　　　
　　很久很久了，面对信笺，我却不知道该写什么给你。因为想说和要说的话太多太多，所以每到说时，便无从开口，每到写时，又难于下笔，这感受你和我是同样的。
　　自那个金秋我们分别在那条十字路口，至今23年不相见。年轻时想到这点，多的是忧郁、心痛和泪水。如今想到这些，浓的是酸楚和感伤。23年的思念和挂歉，23年在内心深处的寻觅和呼喊，23年经历的酸甜苦辣，23年的魂牵与梦幻，已汇成了一条悠长的河流，凝成了一道延伸的视线，铸成了一辆灵犀的专列，构成了一座坚固的城垣——23年如一日，容纳、围困、包裹、凝炼着两颗沉静的心，没有力量能将其摧毁，没有方法能使其改变，没有物质能让其催化变质——这便是刻骨铭心爱恋后永恒的思念。
　　其实我们都清楚，这份感情之于彼此纯属白拉图式的虚幻，尤其让你寒心，令你愤怒，引你疑虑，招你拈须顿足的烦恼，当思念压倒理智时，你也会禁不住对我似笑非笑、不失时机地传递着谴责和不友好，甚至把我“恨你”这顶帽子生硬地扣在我的头上，让我负重的头上不能望，横不能摇，苦不堪言地承受着你心中爱浪的奔腾和真情的咆哮。你的感受我能理解，因为我们的灵魂相依相拥，我们心和心的依赖深信无猜，我们靠着漫长的煎熬忍耐着生活赋予彼此双重的无奈。所以，你有任何情绪，我都不该也不会怪你——这是情的无奈，人的无奈，生活的无奈，命运的无奈，你和我今生共同面对的思念的无奈。
　　想当年，作为两个年青的小知识分子，我们抱着远大的理想，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相识、相知、相恋，是那般的幸福和美好。可那时的我们还不知道，青春时期的热恋之情和客观现实发生着强烈的碰撞，致使我们有爱不能爱，深爱不敢爱。在强大的压力面前，我们虽然把对方融入了自己生命的一分子，却自欺欺人、泪眼相视地在众人面前给各自的感情定了位。自此，虽痴心不改，却咫尺天涯。我们住在同一个城市，相距只有10公里，彼此默默忍受着思念的折磨，日子过得象热锅上的蚂蚁般难熬难耐，却凭理智和意志真真切切地做到了长达15年不相见，痛苦地把“时间”和“距离”横卧在我们中间，以牺牲真爱为代价，去避免人生悲剧的上演。尽管后来我们都有了美满的婚姻和幸福的家庭生活，都义无反顾地为一生唯一的一次婚姻担负起了责任，似乎都是事业、婚姻的成功者。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俩的感情，并未冲淡或抹掉我们内心深处那份刻骨铭心和永不退色的情感。23年来，我们的地理位置不住地发生变化，彼此间一生都在不住地寻找，一刻都没有减少或放下心中的思念。记得8年前我们第三次重新有了音讯时，捧着你的信，我竟惊喜交加，泪如雨下，如同一个与母亲走失多年的孩子突然间得以与母亲重逢。因为，在彼此的生命里，谁也丢不下谁。
　　我也知道，这一生你不能忘记我，也不能原谅我。可是茹宇，处于那个年代的我们又能够怎么样？尽管24岁的你饱读诗书，才华四溢，全脑智慧，满腹经伦，觉得世界就象一个水塘那么小，可依然还是没有能力来保护这份爱情，当家长制的棍棒向你高高举起，强硬地将赶出家门时，你所能够做的也就是躬着背向外逃跑。为了彼此不受更多的苦，更为了解除你可能招致的种种不幸，我无可奈何地选择离开，从形式上放弃了你，我承认这是我的错，但不承认那是我的懦弱。因为爱并不意味着占有，爱一个人就是希望他幸福，如果因为爱而让自己所爱的人去承受无尽的痛苦，那么这份爱对于我而言就失去了意义，建立在痛苦之上的幸福，既可怜又可悲，彼此吞咽苦涩，也失去了爱的本来意义。鲁迅先生曾说，一个人本领再大都休想与现实作对，那时24岁的你和我，除了热血、热情和无数梦想，我们还能有多大本领？
　　我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在后来的日子里，无论你过得好和不好、愉快还是不愉快，我都没有给过你帮助，这遗憾简直令我死不瞑目。而如今人生已经过了大半，我们依然还是那般忧郁沉寂，敢想不敢言。你1998年11月13日在信中写得多么好：“不着边际的高调和漂亮的话，已治愈不了我们受伤的心病，正如一副良药一下子也治愈不了久病的病人一样。”实际上，从23年前分别时起，我们的感情就已病入膏肓。可是，茹宇，作为社会的人，我们从落脚在地上起就受到制约，我们只有认命，我也心甘情愿地任你惩罚我这个罪魁祸首！可是，那时的我是处于何等的多难。苦难的童年和悲凉的青年时期的传奇式经历，除了意志和感情之外，我一无所有，我没有主宰自己的任何权力和自由，我走进当时的那个家庭，就如同签订了自己的卖身契。加之当时那个社会大环境和我们的年轻，我们虽然有幸相遇，但相识即被感情困挠，我既要承受社会、家庭的压力，又要忍受失去你的心痛，还痛苦地抵挡你感情流弹的强力轰炸，生怕反弹的弹片让你受伤，而我也和你一样只有24岁。我们根本还来不及、也不可能去深究感情之外的其它事，便天各一方了。
　　茹宇，其实生活中还有许许多多你的事、我的事、我们之间的事彼此都不清楚，但这些对于我们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经过这么多年咫尺天涯－－天涯咫尺－－互不相见的长久隔离，我们还能够保留住那份真挚的感情，保留住那颗永不退色的心，保留着那种永不减量的无尽的思念，这已经够了。我觉得：在感情世界里，我们是幸运和幸福的。这份感情经过几十年的漫长岁月，质量更高，份量更沉重，灵魂更高洁，真正达到了“剪不断，理不乱”的程度——只是由于这份感情经历的苦难太多，而苦难的历程似乎也永无止境，所以我那只小小的、永远都划不向彼岸的船儿，才一直都处于“载不动，许多愁”的景况中。我多么希望我们之间不误解、不烦躁、不猜疑、不奢望、不痛苦，而是靠我们那不变的灵犀来感悟，把思念继续写在心中。实际上你是感悟到了的，只是心里不满足，尤其对我从不对你轻言“情”字而愤怒。你只想变成一枚无情的钢针，把我的心穿透，让它鲜血涌流，你好看清那血到底是什么颜色。当我在疼痛中挣扎时，你又会毫不迟疑地抱起我，失魂落魄地送我到医院抢救。因为，你期望的并不是要我在你的世界里长眠，你需要的是让我一生都能明明白白、永不改变地对你重复那句让你沉醉的话：“I love you！”。
　　茹宇：昨天听到你说，假如我死了，你还得跑一趟时，我真的很感动。虽然对于死去的我已毫无意义，但你的憨厚和真诚依然不减当年，我禁不住泪眼盈盈，觉得好安慰。
　　今天，我的助手因公殉职，他才37岁，我的心情好沉重。人的生命说顽强——百难不死，说脆弱——就在一瞬间。茹宇，让我们珍惜时间，珍惜真情，珍惜生命吧，不要人为地让幽怨和疑虑压沉我们原本就负重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