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过，却不曾走

凌雪又梦见了风，如那时一样，风脸上带着一贯的微笑。他们并肩走在风家附近的河堤上，满天的星光，广袤无垠，她看见一颗流星划过，刚想许愿，梦却惊醒，似乎无意中被针扎着的手，猛然往回缩，痛在心里！凌雪睁开眼，看见的却是白色的天花板，环视一下四周，突然发现住了差不错四年的寝室是那么陌生，寂寞一下子吞噬了她的心。有时候凌雪觉得风像空气一样无所不在，而他又不能像空气一样实实在在存在于她的世界。
     那年，凌雪和风15岁，他们被选送到市里参见竞赛培训班。离凌雪家很远，每天天还没亮，她就被妈妈送到风家里，然后和风坐1个小时的巴士去上课。风的家附近是镇上最大的一条人工河。春天的河堤开着烂漫的野花，多数是一种不知名、金黄的小花，一丛一丛的，小小的花瓣上像撒上了一层银色的粉，怒放，像阳光一样绚烂，散发着幽幽的香气。两人经常在放学后，躺在河堤上看书、聊天而忘了归家的时间。有时凌雪会小心翼翼地采很多野花，夹在日记本里，风这时总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做完从选花、采摘、再好好地把花安置在某一页这一系列的动作。当那些花儿的香气渗入纸页，他们最终没有进入决赛，回到了学校。回校的日子似乎没有那么平静。班上传开了，说，凌雪是风的心上人。凌雪只记得在哪本小说里见过这三个字，心中却有份期盼。两人说话时，班上的男生总是莫名地起哄，特别是一次体育课时，全班同学玩“贴膏药”的游戏，凌雪正在忐忑不安时，一个同学偏偏跑到了她那组的前面，她赶忙跑开。而在后面追的是风，她在一阵起哄声和笑声中一直往前跑，直到风抓住了她的胳膊。凌雪有些惊慌地抬头看看风，第一次，她脸有些发烫，她挣脱风的手，一口气跑到了最西边的教室，不知所措。凌雪靠着墙壁站了几分钟，想回教室，她望了望最东面的教室，却看见风站在教室的门口转头正望着她，四目相对，风的眼神让她想起了阳光下河堤上的那些金黄的野花。多年以后，凌雪一直记得风的那个眼神，风站在教室门口望着她的样子定格在了她心里，穿越时光。
     直到高三时，当他们在同一间教室发现了对方，两人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凌雪再也不用只在人群中寻找风的影子了。再见面，却总是相视笑笑，简单几句话。而凌雪总能感到风投过来关注的目光。她最喜欢上体育课时，风和她一样喜欢乒乓球，每次输球了，轮到风的时候，他会看凌雪一眼，看似无意地戏说一句，我来替你报仇，然后上场，凌雪会甜甜地笑，在心里。有时候不吃饭，抽屉里会有面包和饮料；生病了，会有感冒药；不开心的时候，会有风不知道何时塞进抽屉的安慰的小字条；有时，还有校园里盛开的火红的月季和清香的栀子。凌雪不知道风是怎样在远处洞察她的一举一动，但她会好好收藏风点点滴滴的好。风喜欢刘德华的歌，模仿的很像，每当晚自习停电的时候，全班同学的桌子上都摇曳着蜡烛，风会唱起《没有人可以像你》，《你是我的温柔》，凌雪那时才敢远远地看着风，感动于他的歌声，而风每次唱完，就会侧头望望她，永远地对她微笑。
     校园里栀子花要开的时候，风第一次约凌雪在校园的湖边，风吻了她，她没有躲闪，她抬头看见满天的星光，如梦中一样。而风却带来了不好的消息，他要随父母迁到南方去，他们相约要考上同一所大学。风走的那天，凌雪跑去车站却没有看见风，一直等到天黑只有失魂落魄地回到学校。接下来便是昏天暗地的高考冲刺，再也没有风的消息。整个暑假，凌雪都在等待中度过，却没有风的信。
     大学四年，凌雪每次辗转打听到风的电话和地址，却总是无人接听，或被告知搬家，写出去的信更是石沉大海。每当风的影子在脑海中闪过，哪怕是轻描淡写的一下，凌雪就开始做同样的梦，在梦中嗔怪风为什么杳无音讯，梦见风的微笑。这个梦一直萦绕着她，驱逐不去，凌雪为着奇异的感觉，开心而又痛苦。
     今天她又一次梦见了风，她想也许这是老天注定的一段缘份，注定的一定要去寻找。
     凌雪决定，先回老家一趟，然后去南方找工作。那里有她的一个梦，她想也许会在某个街头，转过头就可以看见风站在人群中，正对着她微笑，她相信他们会重逢，因为有上天的安排。
     回到老家，凌雪最后一次又去了河堤，河堤依旧没变，只是早春的河堤上那些花儿还在沉睡，略带寒意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物是人非，她不禁泪眼朦胧。凌雪感到凉凉的风似乎钻进了自己的每个毛孔，于是上了河堤，准备回家。
    “凌雪？！”她听见有人在叫她，带着试探的口气却有些熟悉的声音。
    “风？！……”凌雪猛然回头，真的是风，风就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他穿着黑色的风衣，看上去成熟而不失风度。当他确定是凌雪，又露出了一贯的微笑，是每次出现在凌雪梦中的微笑，一时无语凝噎，百感交集，凌雪想冲过去，这才注意到风身边站着一个女孩，他们的手挽在一起，她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风对女孩说了句什么，女孩温柔地点点头，冲凌雪一笑先走了。
    “你还好吗？”凌雪终于说出去在心里回转了千百次的问候。
    “还好，你呢？”
    “我也好！”
    “你变成熟了很多。”
     “你也变了。”
    “你还记得这里吗？”凌雪望着河堤说。
    “你还怀念过去吗？”
     “难道你会忘吗？”凌雪反问到。
     “没有，那时候真的很美好！”
     那天，凌雪和风又一次坐在河堤上，聊起了很多，过去，现在……
     回来后，凌雪才知道一切一切的前因后果，原来风的包在火车上被偷了，而凌雪的地址就在里面，风后来凭记忆记下的地址写出去的信都没有回应，风的父母生意很不顺，他们总是搬家，风弃学帮父母打理起了生意。得知凌雪上了大学，风还托同学，甚至是网友找过她，却都没有消息。最后风想想，觉得大家走了不同的路，就放弃了，认识了现在的女朋友，他们已经在今年订婚了，家里的生意也很顺利，全家在南方定居了，以后应该不会回来了。
     听完风的话，凌雪没有告诉他，那些期待，苦苦寻找和等待他消息的日子。她看着风的眼睛，问他：“你觉得过得开心吗？幸福吗？”
    “嗯！我很满足现在的生活！”风告诉她。
     凌雪笑笑说：“那就好！我希望你永远幸福，开心地生活！”，笑中却有泪光闪烁。
     ……
    很奇怪，后来凌雪从来没有梦见过风，也从来没有拨通过风的那个电话号码，她只想远远地祝福他。她知道一切都过去了，但一切都不会过去，所以再见了，再不见了，风是她心中永远的朋友，永远最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