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了也是真的

那时候，他们离得很远，但她丝毫感觉不到时空的距离，因为他很喜欢她，很宠她，所以她觉得他其实无时不刻在自己身边。
　　是的，他占据着她生活的整个空间。她的电话总是在占线，清晨暖暖的被子里、水声震天响的洗蔌间里，嘈杂拥挤的上班途中、办公楼的茶水间与午餐厅。她的电话什么时候摸都有点儿烫。同事们笑称她为“煲话王”，经常开玩笑要她接电话时穿上防弹服，免得有天手机不堪重负爆炸自杀。她满脸的幸福象花儿一样绽放着，爱情的味道甜蜜而浓郁地渗透着她空气里的每一个角落。
　　她象每个恋爱中的傻女孩一样，最喜欢听他说“我爱你”
　　，多少遍都听不厌。仿佛每听一遍就会觉得他又多爱了一点似的，特满足。有时她自己也觉得特俗，可下次挂电话前，她又会有意无意地等着他说那三个字，然后，她故意反问：“真的吗？”，他会在那头强调：“是的，是的，真的，我爱你。”于是，她很满足地就挂了电话。
　　这样持续了多久，她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后来，他的电话突然少了起来。她总是不敢关机，总怕他找不着自己。走到哪儿，她都会记得带着手机。上厕所的时候都如此。她紧紧地握着，象是握着自己的幸福那样，不敢松开一点点，似乎害怕一不留情，它就会夺手而逃。
　　她总是不等电池用完就提前充电，她怕他打电话过来时手机会正好没电了，或者正在讲得甜甜蜜蜜时手机突然断了，那多扫兴。
　　可是，她的手机象个突然“失语”了的人一样，总是静悄悄的。她不敢把电话放包里，担心自己听不到铃声，拿在手上还是不太放心，每隔几分钟就要拿到眼前看一下有没有未接来电。
　　她总是失望，她安慰自己：他可能很忙吧，可是她又无法说服自己：再忙发个短信告诉我一声的时间总有吧。
　　她的生活空间一下子留出了一大片空白，象是被人遗忘了一般。她这才明白，自从有了他，她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整个世界。他就是她的天。
　　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拔通了他的电话。她很少打主动打电话给他的。他应该很惊喜吧，她想。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听，自动挂断了。她很失落，郁郁寡欢的样子，到了晚上，总算收到他一个短信，说他白天在开会，所以没接。她看了心里又觉得很受用，她安慰自己，他不过是真的最近工作很忙。
　　但是，过了些时，他还是很少打电话给她了。倒是她经常打过去，但打到办公室时总是别人接的，老说他在开会，她不解，现在他怎么会有那么多会开呢，打他的手机，不是关机就是没人接。以前，他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呢，她想了很多个晚上，怎么也想不通。
　　后来，他象是从她生活中消失了一样，杳无音讯了。她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她当时只有一个感觉，天塌了。
　　再后来，她交了个男朋友。男朋友人不错，对她也很好。家里人都挺满意。交住了一段时间，双亲都催促他们把婚事办了，她有些莫名的恍然若失，但还是同意了。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她正在和男朋友商量婚礼的一些事宜，她的手机在包里响了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把手机拿在手边的习惯了。她拿出来，低头看了一眼，心怦然直跳。没想到竟会是他打来的，男友说：“你先接电话吧，我去洗澡了。”
　　她望着那个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号码，正想要挂断，可是，她的大拇指早就自作主张地摁了接听键了。
　　“是我，是你吗？”他报出了她的名字。
　　“是我。”她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频率。
　　“你不是她本人吧？她的声音那么柔和，我听得出来的。”电话那头的他象是个突然间得了失忆症的人。
　　“不相信，那就算了吧。”她有些恼怒象被人莫名涮了一把似的。
　　“如果你能说出我们以前挂电话前最爱说的那三个字，我就相信是你。”他象是真分辨不出她的声音了一样。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她沉默了一下，突然狠心说道。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少倾才说：“她以前不是最喜欢听我说”我爱你“这三个字吗？难道她能否认曾经爱过我吗？如果连这个都忘记了，证明她并不曾真心爱过，那算了，就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吧。”
　　她突然间有些同情他，顿了顿，她说：“她曾经爱过你是真心的，现在如果她不爱了，也是真心的。明天她就要结婚了，祝福她吧。”
　　她急急地挂断了电话，生怕再多听到曾经那么熟悉的他的呼吸声。挂完电话的第一件事，她把手机卡取了出来。男友正好洗完澡，她匆忙挤进卫生间，最后看了一眼那块小小的卡片，轻薄的卡片她却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它扔到了抽水马桶里。打开水闸，水柱飞旋着片刻就将卡卷进了深不进底的黑洞中，急驰而去。
　　她象个刚刚卸载的工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刚才做的这件事比她生命中以往经历过的任何事都要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