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伤的思念

我想沉到水里再听听鱼的呼吸，还想打捞那两滴我曾经掉下的眼泪。然而这一切似乎都不可能了。破碎后再修复的裂痕，就像无数大大小小的深沟，拒绝了交往和对流，也间隔了我、瓶子和鱼。　
　　——螃蟹的忏悔录　

　　很久以前，一条小小鱼为了躲避大鱼的追逐，钻进了一个灌有水的瓶子。瓶子不小，可以供小小鱼自由和快乐地游来游去。就这样，瓶子里面住着鱼，鱼在瓶子里生活。　
　　日子过的平平淡淡，没有太大的风浪、没有太多的渴望，但却很舒适。　
　　有一天，鱼儿突然发现：瓶子很小，小到里面仅能容纳一条鱼，就像情人的心里塞得满满的，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一样。　　
　　这时，瓶子便告诉他：“你已经不再是小小鱼了，你长成了小鱼了。”　
　　小鱼听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但他依旧住在瓶子里，也觉得很开心，因为有瓶子。　
　　只是偶尔小鱼会伤心落泪。每次伤心落泪的时候，小鱼总是笑着对瓶子说：“你看不到我的眼泪，因为我在水里。”　
　　瓶子说：“虽然我看不到你的眼泪，但是我可以感受到你流下的眼泪，因为你住在我里面。我可以听到你的呼吸，可以感受到我里面的水多了出来。”　
　　鱼听了没有说话，只是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那一天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预兆。鱼还是决定离开瓶子，而瓶子也不让鱼再住下去，因为瓶子变得越来越小了。　
　　鱼费力地挤出了瓶口，然后游走了。　
　　游走的时候，鱼对瓶子说：“我会回来的，等我。”　
　　就在鱼转身游走的那一刻，瓶子突然碎了。　
　　一段时间后，碎掉后的瓶子被修复好了，只是，现在的瓶子布满了碎痕。瓶子一直等鱼儿的归来。一年、两年、三年……瓶子等了整整六年，依旧没有等到鱼儿的归来。甚至连那条鱼现在在哪？是死是活？瓶子都不知道。　
　　瓶子里剩下的只是那点水和等待。或许是为了那句没有兑现的诺言吧！　
　　等待，是漫长的，需要耐心。同时等待也总是会有期限的。瓶子给鱼的期限到了，瓶子不能再等了。　
　　这个时候，来了一只受了伤的螃蟹。瓶子默默地接纳了他。就这样，螃蟹住在狭小的瓶子里疗伤。　
　　螃蟹的伤慢慢地被疗好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便开始厌倦和怀恨起这个狭小的瓶子，也许是出于嫉妒或者其它？　
　　于是，他总是用他那大大的蟹脚去敲打瓶子。终于有一天，瓶子受不了螃蟹的敲打，再一次的破碎了。　
　　螃蟹得意地扬长而去。走的时候头也不回，连一句道歉都没有，更谈不上道谢！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螃蟹的离开，却给瓶子带来更多的裂痕、更多的疼痛。瓶子甚至怀疑这次致命的伤，是否还能修复？　
　　好在，瓶子很坚强。　
　　瓶子花了比上次长十倍，或者更长的时间，终于将自己修复好。　
　　修复好的瓶子里面，开始拒绝起任何东西。　
　　瓶子将自己注的满满的。　
　　因为瓶子不想让别人知道，瓶子里注满的不是水，而是瓶子流下的泪，还有瓶子满怀的伤心。　
　　……　
　　也许许多年后，瓶子、螃蟹、还有鱼（倘若他还活着这世上）都已经老去。但至少有些东西会让他们刻骨铭心，譬如眼泪、譬如半瓶水。当往事都随风烟消云散，我依然能够记得那些永恒的瞬间。　
　　在瓶子里的那段生活，是我最美好的回忆。只是瓶子做梦也没想到，螃蟹在敲打瓶子时，也流下了两滴泪：一滴是为瓶子，一滴是为螃蟹。螃蟹流下的眼泪，一分是伤心，一分是不平，一分是后悔。　
　　眼枯见骨，眼泪不是水！瓶子，接受我的歉意和感谢吧！　
　　其实流泪的那只螃蟹不是别人，正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