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烛光中的一抹笑

记不清是第几次收到强子的相片，清一色的沙漠平原，还有羊群和牧民，偶尔会在草原上，出现一个穿汉族衣服，叼着烟，神情寞落的男人，那便是强子。他消失2年多了，2004年9月20号，强子最后一次打电话给我，默，我走了，以后，你自己保重吧。话筒里依稀有火车呜鸣的声音，我没多说什么，也许，这才是最好的。
　　强子走的第二天，上街的时候，碰到秀，挽着她老公，很幸福的样子。转个方向想避开他们，秀却眼尖的看到了我。
　　这么巧啊，默，怎么是一个人，琴呢？
　　呃，她在上班呢，你们玩，我先走了，再见。说完，飞快的逃离他们。秀原本是强子的女朋友，在一起七年了，可是秀却在9月18号那天嫁给了另一个男人，七年前的那天，强子发誓要娶秀做老婆，而那个誓言却在七年后被打的支离破碎。
　　我和强子是打穿开裆裤起就拴在一条绳上的兄弟，上中学的时候，两人经常一起逃课，打架，甚至一起追女孩子。原本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可是秀出现了，打破了我和强子之间的平衡，也将强子彻彻底底往另一个方向推去。
　　那时侯秀很平常，一般强子都不会怎么去在意他，只是上课的时候会偶尔无聊的扯扯秀的辫子，通常秀会把脸转过来，眼睛狠狠的瞪着强子，可是她的眼里分明还闪着水光，然后强子会放肆的大笑，继续他的恶行。
　　世事皆有变幻，而通常这变幻是不曾想到过的。
　　有天晚自习突然停电，整个教室乱成一团，女孩更是吓的尖叫连连，也许是难得的好学生品质在这个时候冒出来，强子点然书包里的一根蜡烛，虽然光线很弱，但足以让那些女孩们闭上嘴不再尖叫。
　　秀就在那时，回头对强子笑了一下，说了句谢谢。
　　晚上，强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拉着我翻墙出去喝酒。强子一直在灌，就是不说话，我抢过他的酒瓶，摔在地上，朝他吼到，你他妈的什么意思，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在我的记忆里，强子从没有过那样的神情，即便是被罚在太阳底下跑5000米，也没出现过这么焦虑是表情。
　　强子用力将吸进肺里的烟吐出来，烟雾在他脸上胡乱噌了一下，便消失。
　　默，我好象喜欢上一个人，很奇怪的。
　　听到这话我不经松了口气，说吧，谁，马丽丽，苏楠……兄弟我帮你搞定。那时候我们连女生也一起追，写肉麻死人的情书，偷花园里的花送给那些女生说那叫自然美，是世上最受欢迎的。
　　强子扔掉烟，踩了两脚，埋着头说，是秀，今天她回头对我说谢谢的时候，我居然发现她很好看，特别是那笑，印在烛光里，哎，说不出的舒服。
　　秀的成绩很好，家里人要求很高，为这，强子不再和我一起恶作剧，而是每天跟那些书本奋战，他说要和秀拉近距离。后来，他和秀渐渐走近了，也孤立了我，于是，我只剩下枯燥的学习，虽然我知道我们仍是最好的兄弟，可现实在我们身上撒了点东西，便注定要成长许多。
　　或许强子不是读书的料，努力了那么多，还是差三分。秀的家庭条件不怎么好，强子便决定打工让秀上大学，他说要给秀一切最好的。强子起程去打工的那天，我去火车站送他，秀没来，他说，是我不让她来的，天这么黑，还在下雨，让她多休息会吧，别累着了。
　　后来强子打电话说他辞了工作，改行做销售。我问他为什么，不是干的好好的吗？
　　默，我当你是兄弟，所以才对你说，秀她爸妈知道我和她的事了，他们家说，如果我要和秀结婚，最少得20万，以前那份工作每个月才1000多，还要寄她给生活费，哪够啊。
　　强子，你爱她吗，真的爱她吗？
　　废话，当然真的啦，要不然怎么会做销售，要知道我可不喜欢这行业，好了，别说了，兄弟，祝福我吧。
　　除了祝福，我还真不知道我该干什么，还能做什么，也许能够这样执着的爱一个人，是种幸福，因为每次面对这份爱情，强子都很乐观，也很快乐。
　　97年9月18号，强子请假去秀的学校看她，也许是久隔异地，所以相思特别浓。坐在草地上，强子将秀揽在怀里，握着她的手说，秀，我们要一辈子牵手，决不轻易放手，嫦娥作证。那晚的月光特别皎洁丰盈，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美丽誓言也在那夜由心而生，强子还说让秀等他9年，9年后，他一定会达到她家人的要求，然后娶她为妻，一生一世，永不离弃。
　　秀毕业后，跟着来到强子的城市，与强子一起生活，强子为了让秀在物质上过的更好，执意辞了本已是省区经理的职务，用10万元存款开了家小公司。那时，强子24岁，1米7多的个子，却只有100来斤，工作的疲惫可想而知，可是却甘愿为了秀喜欢的一款手机，整日整日奔波寻找，他说，只要秀想要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办到。
　　在强子的坚持下，我去他的城市与他会合，也在那落了脚。找了份工作，不咸不淡的过着生活，只是看着强子与秀的恩爱，心里会有点涩涩的酸。强子取笑我说，是该找个女人来爱一下，也不管我同不同意，让秀张罗为我找女朋友，也正是这样，琴走进了我的生活。
　　说起来与琴在一起并不是因为爱情，只是寂寞的需要一个女人，帮我打扫屋子，帮我煮饭，帮我洗衣服……也因为无法承诺她什么，所以我们之间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又或者只是为了与强子在一起的时候不被他脸上爱情的幸福样给击败。
　　日子也这样不紧不慢过了四年，强子的公司刚起步的时候运转的很好，可因为他抢了很多以前公司的老客户，商业打击也随之而来。在强子东奔西跑的挽救公司是时候，秀却发生了变化。
　　后来强打电话给我说，他已经结束公司，还剩15万，虽然离当初她爸妈的要求还差5万，但他还是准备去秀家里提亲，连这次的行踪都没告诉秀，为的就是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我却没敢告诉他，秀已经和别人好了，在他走的第二天，她住进了那个男人家里。我问秀为什么，强子对你那么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根本就不关心我，上次生病的时候，那个男人细心的喂我药，而强子呢，他在哪？恐怕他连我生病了都不知道吧，然后就挂了电话，我再打过去，已是关机。
　　可秀怎么也不想想，那时候强子为了公司的事，已经几天几夜没睡了。再说，光喂一次药就感动的以身相许？以前半夜2点多的时候，秀说想喝新鲜牛奶，强子打的满城市跑，就为了她想喝，可这大半夜的，哪来的新鲜牛奶？
　　我回来了，秀，你知道吗，你爸妈同意我俩的事啦。强子欢呼的声音从门外就已经响起，推开门，不见他心爱的女人，只有我在闷着头抽烟。
　　强子，秀走了，她和别的男人好了。我不敢看强子的脸，我怕他会失控，果然，强子一把抓起我的衣领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爸妈都同意了，我们已经可以结婚了，她怎么会走呢，不可能的，默，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呵呵，默，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是兄弟就换个，你说话啊，你他妈的别装哑巴，说话啊！
　　强子一把将我摔在地上，背抵在茶几角上硬生生的发疼，但这远远比不上强子心里的痛，像心被狠狠的剐了一刀，血流不止。
　　我和强子在地上瘫了一夜，直到第二天秀回来取东西。强子扑过去抓着秀的肩膀说，秀，你回来了，你爸妈同意我们的事了，我们可以结婚了，你说，选个什么日子好呢……
　　强子，我回来不是和你结婚的，我拿点东西就走，我们……就这样吧，我走了，以后你多保重。秀打断强子的话，眼神坚决，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为什么，秀，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从相爱到现在整整七年了，难道，你真的忍心就这样一走了之？强子拽住秀的手，不让她走，只差没跪下来求她。
　　强子，我们毕竟在一起这么久，情分还是有的，老实说吧，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也许没和你在一起长，但他很细心，最重要的是，他是本地人，家里很有钱。你放手吧，我不会改变心意的。秀将强子的手用力拔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强子任秀拔开他的手，看着秀从门口消失，然后呆滞的跌坐在地上，我蹲在他面前，发现眼泪从他眼里溢出，沾满整张脸。我与他20几年的交情，从未见他哭过，即便再苦在难，也没流过一滴泪，可是这回……
　　强子突然起来拉着我往外走说，走，我们去喝酒，那天，记不清喝了多少，总之是喝的神志不清，强子不像往常那样，别喝边说，只是一个劲的灌，我问他，强子，恨吗，后悔吗，你为她做过那么多，她却？
　　不恨，强子灌下一口酒继续说，真的不恨，我爱她，所以心甘情愿为她付出，也不求什么回报，那是她的选择，只要她过的好，我就，我就心满意足了。说完了继续灌，也不再睬我。
　　或许是的，爱情里的付出是无法平等的，如果失去后再来后悔自己的付出，那和没爱过又有什么区别。
　　我将强子扶到床上之后，歪歪曲曲的回自己的房子，酒过后的脑子的混沌的也是放松的，可我没想到，就因为这酒后的逃避，又开始了另一个错误。
　　醒来的时候，头胀的厉害，更为震惊的是，我床上还有一个女人——琴，傻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这更让我感到头痛，因为琴是个千斤小姐，脾气暴躁的没话说，面对她，我只能选择沉默。
　　我一边顾着琴，一面又担心强子，他留在这个城市，他说，我怕那个男人欺负秀，所以我要在这看着他。这一看就是三年。
　　9月18号，秀结婚的日子，也正是强子承诺娶秀的第七年。那个男人摆的排场很大，强子看了秀一眼就走了，婚礼上的秀笑的很矜持，也许是一个少奶奶应该有的笑。可她不知道的是，强子曾放弃过很多个女人，那些女人可以让他少奋斗十年甚至更多，但他都选择放弃，一切只是为了秀。
　　当天晚上强子不见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或许他想一个人静静吧。回去的时候，琴逼着我要结婚，又吵又闹的，只为那一晚上的错，我和琴貌似神离的过了三年，早就累了也厌倦了。
　　两天后，强子说他要走了，而我只能在心里祝福他，虽然那可能是没用的。碰到秀的那天晚上，琴又一次逼我结婚，我不愿意，她拿着刀威胁我说，默，我在问你一遍，你结还是不结，如果不的话，我就死给你看。
　　琴，你也知道，我们并不适合……我又一次试图让她放弃，可还是失败了，她将刀刺向腹部，我心里一惊，赶快伸手去拦，结果拦是拦住了，可手也被划破很长一道口子。琴扔下刀边哭边为我包扎，默，对不起，我只是想吓吓你，不是真的想伤你，我所有的青春都集在你身上，我太害怕失去你，所以……对不起，原谅我。
　　第二天趁琴还没醒的时候我离开了，也许就像琴说的那样，她已经浪费了这么多年的青春在我身上，我不能继续霸占她的年华，既然给不了她承诺，那么我只有放手离开。
　　从那以后，我换了个城市，没人认识我，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工作，也一个人衰老。偶尔会收到强子的照片，全是西藏的风景，只是都透着一股忧伤在里边。
　　我们这对从穿开裆裤就连在一起的兄弟，终于，在继续着同样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