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祭

我闭上眼睛。
　　你向我走来。远远的，我已认出那个人就是你。
　　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服。方方正正的脸上架着一副眼镜。
　　多少回梦里，你是骑马而至的。白衣白衫衣裾飘飘，如风如电，策马疾驶……。
　　你向我走来，没有梦中的枣红骏马，也不是白衣白衫。你步履稳健，目不斜视，
　　我本来走在马路的右侧，你走在马路的左侧。我穿过并不宽阔的马路，走上马路边的人行道上，迎着你。
　　你高昂着头与我擦肩而过。
　　我站下了，回头，一脸的笑。笑你。经过两百多个日日夜夜的梦幻、牵挂、期盼和激动，当我从你的身边走过，你居然浑然不知。
　　也许是我的笑引起了你的注意，你回过头来，也轻轻冲我一笑。
　　“是你吗？”你的眼睛在问。
　　我笑得更腼腆了。我的笑容里有多少复杂的情愫，我不知道。到现在，我也说不清当时的心情。
　　我的笑让你肯定了你的疑问。
　　“小家伙，你怎么穿了一身红？我还以为你会穿一身白呢？”你大声地说着，回转身把手搭在了我的肩头。
　　我感到自己微微一颤，多少有点不自在，向前紧走两步，想摆脱我肩头的手。
　　：“还是个黄毛！什么时候烫的头发？为什么打电话都不告诉我？”你的兴奋流溢在眼睛里，你用手轻拍着我的肩头。但我猜不透那一刻你的心思。我不知道当时的我是让你失望还是喜出望外。
　　“早知道你是黄毛，我就不叫你雪儿，叫你黄毛了……。”
　　多少楼台烟雨中。往事不堪回首，虽只过了数月，却恍若隔世了！
　　我慢慢睁开眼睛，窗外金色的阳光很灿烂。一窗白云蓝天，对面沉静的楼上小窗一扇扇艘开着，红色的楼顶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鲜艳。微风从窗口拂入，吹起丝丝舒爽的凉意。这已是六月底了。
　　我斜斜地躺在床上，时睡时醒，似梦似真。
　　闭上眼睛。
　　窗外下着雪，大片大片的雪花无声无息步履轻盈、洋洋洒洒。不知不觉间大地已是白茫茫一片。夜睡熟了。高大的楼群也只有几盏灯幽幽的散发着寂寞的光，偶尔有一辆车驶过，打破完整的宁静。夜色像微波不兴的湖水，等车走过，又沉静下来……
　　那个夜晚，你的灯一定一直亮着。
　　那个夜晚，我的灯也亮着。
　　间千关里，我们看不到彼此的灯光，看不到彼此的脸　　　　
　　我不知道那一刻你是坐、是躺、是卧，你也不知道我那一刻是站在窗口，还是倚在床头。
　　我能听到你在抽烟，你在喝水，你夸张的声音让不由的戏弄你。
　　“又饮水呀？”
　　“小东西，怎么说话呢？喝水就喝水嘛，干吗是饮水？”
　　“那什么，我管牲口喝水叫饮……。谁让你喝点水都惊天动地的那么大声儿？故而称饮。”
　　……。
　　那些夜晚，那是多少个夜晚？
　　你用手机的震动敲打我的梦，夜夜临睡前我把手机压在枕下。
　　那大概是世界上最温柔的文字吧！
　　“小雪儿，睡着了吗？开开门，我要进去！”
　　我听到了你的呼喊，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不用猜，都知道是你如约而至。
　　我回应你的手机号，仿佛按动着的是黑色的琴键……。。等你的声音传来……。
　　此刻，我的手机正沉默地躺在床上，仿佛一位年老色衰的宫女，曾经过浪漫的青春，繁华的恩宠，之后又被遗弃，遗弃到无人问津的角落，整日整夜沉默不语。它的使命已完成，它见证了整个故事，它曾经传递过人世间最热烈最真挚的文字，不，是情感。只是，它只会沉默，不会哭泣，它只是一个默默无言的工具！
　　而我的泪早已浸湿枕头，无声的泪像无声的朵朵雪花，清清飘洒。
　　什么是三千宠爱在一身，什么是门庭冷落鞍马稀，我体会了！从精心呵护的雪儿公主到凄凉寂寞的灰姑娘，我经历了一个圣洁而古老的童话，童话的大喜和现实的大悲给了我刻骨铭心的记忆，也带给了我肝肠寻断的苦楚。
　　石头王子消失了，一点一点消失在我的目光中，生命中。
　　那个童话故事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游来荡去。
　　窗外是六月。
　　六月，花开的正艳。没有飘零的花瓣，无须葬花！
　　但我分明听到了落花的声音。
　　我的心在花丛间游移，像那些寂静的飘雪的冬夜，游移在空旷、苍凉、寂寞的雪野之上。
　　于是，我把心事、眼泪、回忆一一　摆放在心灵的祭台上。眼泪是烛，心灵是香，回忆为供；此时你飘飘摇摇、忽暗忽明，心事却何日成灰？往　事，青烟缕缕，幽幽忽忽，轻轻曼曼，缭绕眼前，何时燃尽？
　　久久地，久久地，仿佛天老地荒，仿佛沧海桑田。
　　《流浪的蝴蝶》、《那个风华雪月的故事》、《沧海月明珠有泪》、《草本平凡》、《给自己力量》，如殷红般的点点心血，在我的泪眼里，变成了黑色的文字，而后被我摆上祭台！它们成了往事的祭祠品！
　　摘心摘肺地写着这个故事。我想把它深埋于北京的六月，希望它如烟如尘离我而去，还一个笑容满面的我。
　　没有飘落的黄叶，没有萧瑟的秋风，没有阴黯的秋雨。有的是雀儿空灵的如洗如织的叫声，郁金香绚丽的风姿，小草茵茵的绿。可一片片枯瘦的黄叶似乎在悠悠飘落，落在我的脚下满满铺了一地；漫过我的面脥，涌动成河……。
　　这座无冢的坟头！
　　这是埋葬我青春岁月最真实最纯洁情感的坟墓！它会让我守望一生，痛苦一生！
　　金发的雪儿公主死了！
　　红色的风衣，红色的长靴……飘散在风里飘散在六月，遍地花开的金色六月！
　　石头王子已远走天涯！消失在雪儿公主的岁月里，消失在白云深处，消失在消亡的故事里……。
　　活着的是我，一个依然一头黄发，面容憔悴的灰姑娘，一个手执心香对着往事摇拜的祭祠者！
　　海会枯吗？石会烂吗？
　　一首歌飘来：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处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首歌雪儿曾唱过，唱给她的石头王子。
　　歌声愁苦凄凉，令人感伤……
　　石头王子已再也听不到了……
　　江雪
　　2005年6月29日
　　后记：石头是雪儿的聊友。石头爱上虚幻的雪儿，因为雪儿的手机信息清丽婉约雪儿电话中的声音如梦如诗。雪儿也爱上石头的深沉稳重尤其兄长般的诚信。他们见面了，故事也结束了。因为石头是某单位的一位领导而且已为人夫，最重要的是雪儿并非石头理想中那样亮丽可人，石头突然间　冷漠如石。雪儿一直在痛苦中沉沦煎熬，因为她付出了毕生真情。这就是现代通讯工具带来的虚幻爱情，以后是长长的剪不断理还乱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