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绿水

最黑暗的时候，也许就是最光明的时候，最低谷的地方，就是新起点的地方。在我人生最绝望的日子里，爱妻悄悄来到了我的身边。
　　先是在一所初中，工作虽无多大成绩，却也很投入，但无缘无故被人为地安排到一所偏僻的小学，我的心里难以接受。我想到过是否有什么误会，需要解释点什么，想来想去，没有，也无解释的必要。我想过求别人“手”下留情，然而他们认为我值得怜悯吗？我想到过自杀，了结忧愁，那可能是“死”得可悲。还要被人踏上一只脚：“无能！”最终我还是选择奋斗，逆风飞行。
　　在这所偏僻的山村小学里，一呆就是四年，这四年里我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小房间，把自己封闭在阴霾的冬天里。对于自己没有温暖，没有光明，除了对学生象蜡烛一样燃烧外。我爱好文学、爱写诗，四年里我几乎天天写。也许是些无病呻吟吧，尽管付艰辛的劳动，却一所所获。我似乎绝望了，本来就充满自卑感的我，再次陷入更加忧郁的境地。看着别人高升了，带着光环走了；看着别人成家了，拥着幸福去了；还有更多的人，生活在阳光下。我满目凄凉，另外，我还多愁善感，常常独自流泪。
　　妻每次回忆初识的时候，就说当时的我脸上一团阴云。我深有感触地说，你是我心中的朝阳，诞生在我最黑暗的时候，在我最寒冷的时候温暖我的心。
　　妻很朴素，本来应该分在中学，可她愿意到小学任教，在别人纷纷找人，提出各种要求时，妻对她的母亲，下了一道指令：不许找人！她觉得那样可耻，后来我常笑她是党的教育下培养的好教师。妻爱教师这一行，尤其特别爱学生，她跟我说，很小的时候，她就当“老师”给同村的孩子们上课，老师是她羡慕的职业。而她的妈妈也是老师，干了一辈子，就是舍不得丢下几十元一个月的民办教师。我常说她，是妈妈培养的最出色的学生。培养这样的女儿，她正是妈妈老师最大的成绩。她妈姓兰，人们都赞她，青出于蓝胜于蓝！
　　妻被分配到我所在的这所学校，只有我们两个年青人。伙食自理，共一食堂，我们俨然成了一家人。但是界线分明，互相敬重。过了一个学期，毕竟，她给我孤独的生活带来了阳光，带来了温暖，带来了温晴。渐渐，我感到心里的冰在融化，心中的阴云在消散，山开始青，水开始绿，天开始蓝，阳光开始灿烂。
　　夕阳下，我们常常一起散步，走过一条弯弯的小路。一条清澈的小河蜿蜒从我们身边流过，古老的石桥，青青的皂荚树，我常坐在石桥上看妻子在小河里洗衣，清澈的水面倒映着她清丽的身影，阳光下，她是一朵不胜骄美的莲。　
　　乡教委团支部举行朗诵比赛，我是组委，我动员她参加比赛，她谦虚地称自己口拙，不善朗读，但是经不住我再三动员，重在参与。由于我的热心组织，更因为大家对我的鼓励，他们把第一名的奖励给了我，妻只屈居第二。她其实普通话说得最好，是师范的准广播员。授奖会上，一位长者，将奖品一本笔记本发给我，不无风趣地说：“奖你，一个美女。”我打开一笑，彩画果然是一位仙女，飘飘荡荡下凡来，看过越剧《红楼梦》的人都知宝玉那句“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一场越句，我只记得这么一句，也许一生只记过这一句，但她足以让我爱上所有越剧。
　　妻终于走进了我封闭的窗棂，她为我打开了一扇光明的窗门，我也终于摆脱了笼罩在心头上的阴云。凝望那湛蓝的天空，我感谢上苍，原来比大地辽阔的是大海，比大海辽阔的蓝天，比蓝天更辽阔的是我的妻子的爱，因为只有她我才看得清蓝天、大海、大地。
　　妻子的生日是夏天。夏天的花是荷花，夏天的日子是阳光最灿烂的时节。可是每年夏天，我总是为追求人生目标而远离爱妻。十余年间竟从未给她过上一个生日，这是我心里最大的遗憾，每当想起这一点我就十分内疚。我常恨我不是画家不能为妻画上一幅荷花图以慰我心，在我心里妻是一朵莲花，“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却喜欢我写的一首《咏菊》。
　　拈一束真诚
　　蘸一掬高洁
　　贮　那份
　　未泯的天真
　　纯之又纯
　　而后　透视人生
　　笑出灿然
　　泪也灿然
　　我常想，“爱我的妻子是莲花，花中的君子；敬我的妻子是菊，花中的隐士。”不由地脱口而出时，妻反问一句，你是什么。我是什么呢？我是青青的山，拥着你隐居其中；我是绿绿的水，映着你永远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