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

一
　　我是在高二文理分班时认识她的。作为一个理科生，我被分到了她们班。她，就坐在我的前面。她并不爱多说话，而且也不是很漂亮，属于那种不易引起人们注意的平凡女子。
　　几天过去了，我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应该和邻桌搞好关系，我想。于是，便试着与她搭讪。
　　“你好，我想我们该认识一下吧？”。
　　“我认识你。”她嫣然一笑。
　　就是这一刹那，她的一笑，仿佛有着一种魔力，清澈的眸子闪烁着抓住了我的心。她吸引住了我，不，应该说，她的一笑深深地吸引了我。从此，我对她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随后的日子，便有了我俩的嬉笑谈话，她成了我最好的异性朋友。我发现我喜欢上她了。
　　“你喜欢什么体育运动？”一次，她侧着头问我。
　　“Badminton .”我随口答了一句英文。
　　“羽毛球，我也喜欢！你喜欢哪个羽毛球运动员？”。
　　“国手孙俊。”。
　　“怎么和我一样？你侵犯我的‘版权’！”。
　　随着这样的谈话，我们的距离越拉越近。但是——。
　　日子一天一天如流水般一去不复返，转眼间，黑色七月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她报考了本地的大学，而我，便在本地与外地之间游移不定。本地，就能和她继续相处；外地，虽然联系不便，不能经常见面，但俗话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况且我相信真情是经得住时间和空间的考验的，所以我选择了外地。
　　难熬的七月终于过去，远方的大学寄来了录取通知书。等待着我的，是崭新的大学生活。但我在兴奋之余，心中仍有着一丝惶恐与不安，毕竟离别之日越来越近了。
　　离别的那天，她来车站送我。我对她说：“等着我，我会给你写信的。”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大学生活与我相象的相去甚远，或许是身边没有了她的缘故吧。但不管怎样，我总以每周一封 的频率为她打开我内心世界的大门，我也常收到她的回信。眨眼间，一个学期过去了。
　　我回到了故乡。第一件事便是给她打电话。是她接的电话，声音一点也不惊奇，好象知道我会给她打电话的样子。
　　“是你，你到家了吗？”。
　　“不，没呢，我在火车站给你打电话。”。
　　“快回家吧，你爸妈很想见你呢。”略微停顿之后，她说道。
　　互道再见之后，我便匆匆赶回了家。
　　与父母的一阵寒暄之后，便是修身养性的一觉。次日醒来，我又拨通了她家的电话。我们之间有说不完的话题。不知不觉中，三个小时过去了，她忽然想约我明天出去走走。
　　第二天，天不是很好，阴阴的。我带着雨具在商店门口等她。两点钟，她来了，很准时。半年不见，她比以前更成熟了，不变的是那双依旧清澈透明的眸子，仍然闪着吸引我的光芒。
　　边走边谈。我给她说了许多异乡的见闻趣事，她却象是在应付我，偶尔回答一下。忽然，她话题一转，令我大吃一惊。
　　“我们分手好吗？我想和你做回以前那样的好朋友。”。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觉得学生时代谈恋爱负担太大了，不仅精神上，在生活学习各方面都是。”她似乎极不情愿地吐出了这句由那些冷酷的词语组成的句子。
　　“高中、高考，我们不是一样走过来了吗？”。
　　“是的。可是现在我觉得很累，活得很累。两个人分开后，我忍受不住分离的痛苦、思念的煎熬和独处的寂寞。我想休息一下，四年后再谈，好吗？”。
　　我的心冰凉冰凉的，就象不知从何时起，天上开始落下的冬天的雨滴一样。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显然，我不愿接受这样的结局。
　　“我知道是我的错，不该伤你的心。我欠你太多太多，但我不愿我们生活在遥不可及的恋情里。”她眼里闪着泪花。
　　我退却了，极不情愿地回答她说：“好吧，我答应你，但我只爱你一个人，我会等你四年的。”。
　　她走了，留下我一个人，伤心的一个人。为了不让她为难，我决定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的确，她说的很有道理，她也并不是有意伤害我。我完全可以理解她，而现在，我所面对的，只有等待，无尽的等待，痴痴的等待……

　　二
　　高二文理分班的时候，我们班分来一个男生，就坐在我后面。
　　几天之间，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我认识他，在年级里，他很出名，高一时，他成绩很好，经常受表扬。我很想和他说话，但不知从何说起。
　　一天，他终于开口和我说话了。
　　“你好，我想我们该认识一下吧？”。
　　“我认识你。”我对他笑了一下，却发现他如流水般的目光忽然停滞了，转瞬又灵活了起来。
　　我原来还想说些话的，但现在，我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以后的日子，他总是找机会和我接近。他很开朗活泼，我们之间可谈的话题也越来越多。我发现，他喜欢上我了，而我，也喜欢上他了。
　　他羽毛球打得很好。每节课下课，他总和同学下楼去打羽毛球。而我，便在四楼看他打。动作很帅，而且极少遇到敌手。当我知道他喜欢的运动员和我一样也是孙俊的时候，我心中高兴了一阵子，“我们真是有缘。”我对自己说。
　　日子飞快地转过，高考越来越近了。我的功课不是很好，而他的成绩十分出色，有空的时候， 他便来帮我复习功课，讲解习题。一次，我问他：
　　“你准备考本地学校还是外地学校？”。
　　“我还没有决定，你呢？”他看着我。
　　“我爸妈说，女孩子考外地他们不放心。所以他们让我考本地的。”。
　　当时，我心里极希望他考本地学校。然而几天后，他满怀豪情地对我说：“男儿志在四方，我决定考外地学校。但我不会淡忘你和我的一切的，因为，距离产生美嘛！”。
　　终于高考揭榜了，我考上了本地的一所大学，他也如愿地拿到了那所外地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我不知道那个暑假是如何度过的，每天都在计算着距离别还有多少日子。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带着伤感，毕竟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
　　离别的日子终于到了。“等着我，我会给你写信的。”他深情地对我说，声音有些颤抖。我点了点头，想和他道别，但又什么都说不出口，眼眶被泪水湿润了。
　　分开的日子里，我感到很孤独。还好，每周总能收到他寄来的信。但是，我太脆弱了，总感到远方的他就象遥不可及的星星，两人之间总是有着一种距离感。我发现自己忍受不了分别的痛苦和盼归的企望，就好象活在自己为自己制造的地窖中，越陷越深，越深越痛。长时间的痛苦滋味实在难以忍受，而分离的痛苦可能只会是短暂的，于是，我决定鼓足勇气用退出来结束痛苦。
　　知道他今天回来，心里便有一种喜悦与苦涩交织的滋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直觉告诉我，那一定是他打来的。果然，话筒里传来了他熟悉的声音。原来他还没回家，在车站给我打电话，他父母一定在家等着他的归去。于是，我便叫他先回家再说。
　　第二天早晨，他又打电话给我。和他谈了很久觉得离家的生活使他成熟了许多。想到自己的抉择，听到他充满深情的话语，我心乱如麻，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中弥散。但是，我决定了，已经决定了。我觉得对不起他，对不起自己，但我还是固执地要退出，虽然我不知是对是错。我约了他明天出去走走。
　　天阴沉沉的，象心情一样糟糕。他早早地站在商店门口等我。他一向这样，宁肯自己等人，不愿别人等他。
　　分别半年，他变瘦了，不变的是那双充满灵气的双眼，目光如流水一般，注视着我。
　　“我们边走边说吧。”我对他说。
　　他说了些什么我几乎都没听见，只是应付着回答了几声。退出和继续的斗争还在激烈地进行，心情也随着脚步越来越沉重。终于，我拿出了勇气。
　　“我们分手吧，”我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不让泪水流出眼眶，“做回以前那样的好朋友。”。
　　他目光呆滞了。“这样不是很好吗？”又是那种颤抖的声音，我的心被揪了一下。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向他解释，向他道歉。但这些并不能减轻我心中的罪恶感，我对不起他，欠他太多太多，我已经深深地伤了他的心。
　　他仍是那样的倔强，显然不愿接受这样的结局。但最后，他用无可奈何的语气说：“好吧，我答应你，但我只爱你一个人，我会等你四年的。”。
　　我走了，眼泪终于战胜了我的意志，夺眶而出。冰凉的，眼泪是冰凉的，就象冬天的雨滴一样。
　　我知道，我对不起他，欠他太多，而他，却仍是那样地爱我，痴痴地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