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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她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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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0 10:40: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他叫慎通。初中同学时,他和她同班,在同一个教室门出出进进,他总是看见她甩着一双马尾辫,脸蛋红扑扑的,像风中活活泼泼的树叶,飞扬着青翠的生命。
  他知道她叫小翠。全班没有人不知道她叫小翠的。因为每次考试,老师第一个念最高分时,总是面溢欣慰的微笑,声音高扬起来念道:“小翠XX分”。全班也没有不知道他叫慎通的。因为每次念到最后一名最低分时,总会叫到他的名字“慎通XX分”,念时老师的脸骤然冷冻下来,一种深深的刺痛,扎在了他稚嫩的心上。
  那时他真想赢她一回,但别人觉得那是他不可企及的梦,甚至他偶然浅浅说出来时,听者无不“哧哧”发笑。
  现在他知道她认不出来自己了。她怎么会认出自己来呢?自从那次骑摩托车出了车祸,他脸部受伤严重,做了重大的整容手术,依然有让人惨不忍睹的残缺。从医院一出院,他没有回故乡红安,现在除了父母没有谁认得他来,因为她在这所有名的武汉大学里读中文系,他想来看看她,就在校园内一家颇雅致的餐厅打工。他知道她经常和一帮女朋诗友来这儿吃饭。他偷偷地在校园里跟踪她许久,才发现的。她还是喜欢穿绿色的裙子,生气勃勃的,很有活力,迈着轻盈的脚步,很飘逸地飘然而过。他依然远远地看着,凝眸注视中陶醉得不知身在何处了。
  照理说,她是认不出自己来的,可是他依然害怕她认出自己来,一见她就全身发紧。记得第一次在餐厅里见到她,他猛地一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有些诧异地望了一眼他残缺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善意的同情的光泽。他的心酸楚不已。
  那次她和一群意气风发的年轻大学生们玩得很开心。多思多梦的青春期就是这样,名义上是吃饭,玩中有乐才是年轻人集会的主题。吃饭时,她和他们一起热热闹闹地谈笑风生,他们说那一次大学校园联宜会,她的翩翩舞姿都镇了场,别校的女生都黯然失色,那个爱甩额前头发的男生说:“哇,小翠,那晚你的舞姿实在太美妙了!”那是她家里人才这么亲昵地叫她“小翠”,现在这个男生这么随便就叫了她小翠,他同她同学三年,他无数次地渴望亲昵地叫她一声“小翠”,每次话嘴边便嘴唇哆嗦着说不出来。他们还说哪一天邀她去游东湖,哪一天去逛公园,…他们的生活实在是丰富多彩的。唉,什么时候自己的生活也可以变得如此丰富多彩呢?现在自己只能整天呆在小小的餐厅里。
  后来,他们不知谁叫嚷起来,就眼前的景吟一首诗。看得出来,他们每个人都极喜欢小翠。他们的诗都很抒情。他们一个个大声地朗诵,几乎每个人都有几句示爱的诗句,念到那几句,他们就陡地提高声音,将头扭向小翠,一往情深地注视着她。他知道他们是在向小翠求爱。他知道,也许自己一辈子无法做到这么大胆热烈。
  他想,不知道小翠还记不记得那次他俩比赛写诗。那时读初二。窗外高高的槐树上,叶子碧亮亮地活活泼泼地欢欣着。蓝天像他们的心境一样宽阔明净。鸟的啾鸣声敲击着阳光,分外悦耳。他俩同座,都爱看《知音》上的抒情诗大赛作品。后来,她提议:“咱俩也比赛一人写一首诗。他的那首写得很多,她的那首只有三句:“静静地读他/深深地想他/默默地回味他”他抱拳像江湖侠客一样一揖:“佩服,佩服”。实际上他多么渴望她佩服一次自己啊!他的心里空落落的,空寂中有一种无奈的挣扎。他想,我一定要赢她一次。从此,他总是偷偷地写诗,有时一天几首。都写了1000多首了,他却感到没有一首胜过她,也就是说,他又失败1000多次。望着一厚本失败之诗,在他小小的房间里,他的眼睛不知不觉地潮湿了。
  那以后,他一直坚持写诗,都写了几本了,他认为依然没有一首赢得了她,因为她那三句诗寄到《知音》去得了二等奖,而他的诗寄出去一首也没发表。酸楚涌来,他就静静地仰望天上的流云。他不知道自己的心飘荡到苍茫无际的那一处去了。
  后来,他发现她和他们常去桂园吟诗作文。有一个男生很有才华,每一次吟诗,她都听得很专注入神,脸上绽开舒心惬意的笑容。有一次,那男生居然吟了一首千行长诗,他激昂的声音在桂园中久久回荡。当小翠还没回过神来,他已递了一束鲜艳的玫瑰到她的面前。她醒过神来,顿时满脸羞涩,然后欢欣地笑吟吟地接了玫瑰。后来,他俩常携手在桂园中漫步。桂花的清香阵阵,沁人心脾,她总是吹呼雀跃地幸福着。他想他还会记得我这样一个曾和她比赛写诗的小男生吗?他总是长长地吁了一口又一口气,胸口闷得慌。
  实际上,她接玫瑰的那天晚上,他在餐厅自己的房间里抱头痛哭了一整个晚上,眼睛都哭得肿得像核桃。他尝到了气急交加,哀怨交加,悲痛交加的滋味,他才懂得了“悲痛欲绝”这个词的真正含义是刺激。那时,他激动万分地写了一首诗,诗中有他对她一生婚姻生活的幻想:5岁的时候,我说我爱他/他歪着脑袋,眨着水晶般的眼睛/疑惑地问我:“什么意思呀?” 
  15岁的时候,我说我爱他/他的脸红得像火烧云,头深深地低着/摆弄着衣襟,他好像在笑, 20岁的时候,我说我爱他/他把头靠在我的肩上,紧紧地挽住我的手臂/像是下一秒我就要消失一样 25岁的时候,我说我爱他/他把早餐放在桌上,跑过来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知道了,懒虫,该起床了?” 30岁的时候,我说我爱他/他笑着说:“他呀!要是真的爱我,就别下了班到处跑/还有,别再忘了我叫他买的菜!” 40岁的时候,我说我爱他/他边收拾碗筷边面无表情地嘟囔着:“行了,行了,快给孩子复习功课去吧。” 50岁的时候,我说我爱他/他打着毛衣头也不抬:“真的?/他心里怕是巴不得我早点儿死掉吧”/然后就“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60岁的时候,我说我爱他/他笑着捶了我一拳!/“死老头子,孙子都这么大了,还贫嘴!” 70岁的时候,我们坐在摇椅上,戴着老花镜/欣赏着50年前我写给他的情书/我们已经褶皱的手又握在了一起/我说:“我爱他”/他深情地望着我/已经爬满皱纹的脸仍然那么美丽/炉子上的开水咕嘟咕嘟地冒烟/温馨的暖意充满了整个屋子……。
  80岁的时候,他说他爱我/我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我流泪了/这是我人生最最快乐的日子/他终于说出了那句“我——爱——他!”
  那个抱头痛哭的夜晚,他居然写了这么一首都让自己吃惊的诗。他恍然间觉得似乎这诗不是自己写的,可它分明刚刚从他的笔下流淌而出,或者说喷发而出。他又心灵震颤地默读了一遍,他都被其间隐藏的一种旷世朴素的情感惊呆了。抬眼望着异乡窗外辽阔无垠的蓝天上繁星点点,他的心灵也一下子空旷起来,万千感慨涌上心灵,他豁然开朗了,原来写诗就是这样的,这么满天闪烁的美丽星星是暮色沉沉的茫茫无边的黑夜孕育出来的,而他有过十几年的压抑,十几年的沉默寡言,十几年年轻炽热而又无望的盼望,他的心灵不亦是经历了暮色沉沉的茫茫无边的黑夜,他才孕育出了这首诗吗?怦然间,他听到心头的一块沉重的石头呼地落地了。他顿时释然地轻松起来,轻松得脚步亦轻盈如鸟,恍惚间他要飞翔起来了,飞起来去摘起那些美丽的灿烂的星星。
  对了,诗不是为写诗而写诗,诗是从漫长的痛苦中提炼出来的,是从汹涌澎湃的情感中喷泉发出来的。他打开了门,轻快地走了出去。夜风凉爽地扑面而来,惬意间,他的心窗也悄悄然地打开了,熠熠的星光扑面落入心窗,洒遍了每个角落。是啊,这一刻的快乐有谁能懂,而他也不在乎谁能够懂。
  多少个夜里,他都轻轻地呼唤着她年轻而芬芳的名字,声音发自心灵深处,而他的灵魂早已浪迹天涯,只是从遥远的苍茫的心绪中走来,他不知远方大学的她能否隔绝了世俗可以倾听他的心音,倾听他多年如雪洁白的沉吟。熬过最漫长的寂寞与最孤独的心情,他依然向往着心有灵犀的神圣,只是欲将心事付瑶琴,要弹奏时已太迟太迟,也太无奈太无奈。曾经一切都萦怀成万千缠绵往事。曾经他幻想与她携手漫步携手走向永远,而心灵的微笑的涟漪交融在一起。那时,他每每任满心疑向纷飞如蝶,他却只能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沉沉夜落。而当他来到这所大学里,他一次次情不自禁地用颤抖的目光,去忐忑地悄悄地叮醒她轻盈如绿草的梦境。再一次感觉她青春洋溢的笑,欣喜,而她如靓丽的笑脸,已清晰地将整个黑夜照亮,这不是已经很美了吗?
  这一个长长的夜,他自自然然地一夜未眠。
  第二天黄昏,他不知不觉地踯躅到桂园,凝视着小翠她们常聚之于下的那个桂花树,他灵机一动,赶紧跑回房间,把那首《用一生说“我爱”抄在一张精美的彩纸上,然后赶回桂园,贴在了那棵桂花树上。接着,他隐身于一丛花草后。
  过了一会儿,小翠果然踏着夕阳余晖从远处翩然走来了。她自然是和她的那位英俊潇洒的男朋友携手而来。他已经能够很风平浪静地面对了。只见小翠突然惊奇地朝树杆上瞪大了水汪汪的双眼:“哇,这里贴有一首诗!”说着,她情不自禁地喃喃细语地念起来了,一种清澈的感动在她的脸上一波又一波地荡漾起来。念完,她还呆愣了许久,似乎沉浸在美丽的遐思中。她的男友也情不自禁地念了一遍,不由得抱拳一揖:“佩服,佩服!”小翠“哧”一声笑了,“呀,他咋也学我初中那位和我比赛写诗的男生一样,像江湖侠客一样抱拳一揖!”一瞬间,一种触电般的感觉触遍他的全身,啊,她还记得我。
  接着她品评起了这首诗:“这首诗风平浪静之中见汹涌澎湃,简单,平实,朴素的文字,却能承载起一生爱情婚姻的意味,读来意味深长,亲切感人!”说罢,她的顽皮劲来了,亦双拳一揖:“佩服,佩服!”逗得她的男友哈哈大笑,轻轻地温柔地搂住了她的瘦削肩。
  “咦,这首诗是谁贴在这儿的呢?”她惊叹一声,和他一起在四周搜寻起来。她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各棵上桂花树下,随后,又把探询的范围扩大……
  他的心“咚咚”地跳起来,然而她起终没有发现他。他侧身后退了,他满足了,在心里说“我总算赢了他一次。”
  他觉得他亦该离开武汉去广东了,他也该去开创自己的生活了,就让这首诗化作一种默默的祝福吧,一种永远温馨的纪念吧!有什么值得哀怨懊悔的呢,十几年刻骨铭心的感情升腾这一首诗,值!他该回去收拾行李启程远行了。
  一首诗,像一片茫茫无边郁郁葱葱的森林,遮蔽了他或者说淹没了他。
  而他已心如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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