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呼唤——走过高野的诗歌长廊

知道高野，是在读他的散文《高考之后》。读懂高野，是他那一首又一首以忧伤后积极而震憾心灵的诗。这是一个在贫穷、孤独与忧伤中长大的孩子，苦难的童年生活，缺少安全和关爱的生长环境，过早地在他幼小的心灵上刻下了空旷与凄冷的印记，让他小小年纪便体验生命的无奈与空寂。他用自己晶莹的泪水和美好的渴望凝炼成一串串忧伤的诗句，泪流满面地将它们镶嵌在自己24岁走过的生命长廊里，作为一生的记忆。为此，他以青春、热血、汗水和爱为代价，坚定执着地叩击着文学殿堂威严的大门，为着心中的梦想，为了和谐温暖与安康，为了所有人的幸福，毫不掩饰地向世人倾诉着生活的沉重与悲伤，用一颗诚实、善良、敏感和鲜活跃动的心，深切呼唤着人间的真情和真爱，不知疲倦地召唤着人们：“为了信仰，为了用自己的喉咙歌唱／同所有的人站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取属于人类真正的微笑和幸福”——这就是我从诗集《最后一只纸船》中读到的年轻诗人高野。　
　　爱是高野诗歌创作的主题。爱情历来被视为人类心灵最崇高的精神之域，在文学殿堂里是永恒不变的神圣话题，也是抒情诗人创作的主题定位。在当今这个近乎物欲横流、人欲泛滥的年代，情爱更是人们内心唯一剩下最珍贵最纯洁的一方净土。作为年轻的抒情诗人，高野选择爱这个神圣主题作为自己诗歌的创作定位，无疑是社会情感需要对诗人的触动和激励。
　　严羽曾说：“诗者，吟咏情性也。”白居易说：“感人心者，莫先乎情”。高野作为一位年轻的真实情感记录者，他爱家乡、爱亲人、爱朋友、爱生命，更爱经历苦难后的生活以及让他刻骨铭心的恋人。所以，爱既是他创作的源泉，又是他心灵畅游的彼岸。客观生活的每一个刺激，都会牵动诗人心中的情感，不由分说地撩拨起他对爱的倾诉、演绎和讴歌。即使一首最简陋的诗，都是他内心深沉、真挚、浓烈感情的反映，是他对现实生活与心灵情感的融合与串连。他善于敞开心扉，倾诉发自肺腑的真情，在感动自己的同时感动别人。基于此，他把自己的一生交付给爱情，一直在苦苦寻找理想的爱，一直盼望着在爱恋中得到真正的快乐和提升。因为他爱得深沉、含蓄、疼痛、执着和忧伤，所以一直都没有获得过真正的快乐。深夜里，他会读着自己的诗，任孤寂一层一层地将自己包围。面对漆黑，他和泪而睡——为他心灵的苦难，为他笔下那些流淌着似乎永远都不会枯竭的忧伤与悲悯：“我愿意这样孤独地爱着／象护航的灯塔固守在海的一角／只为那一片烟雨藏有多么期许的身影／和这个世上，我唯一不敢开口的爱情”（《下辈子一定好好爱自己》）。他深沉厚重的爱如此朴实和真实：“昨天，告诉自己不去再想你／今天，却将泪用枕巾一遍遍擦去／昨天，告诉自己简单快乐地活着／今天，却贴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清晨，窗外下起了冰冷的雨》）。
　　平静、寂寞、忧伤，是高野诗歌的特点。雪莱曾说：“诗可以界说为想象的表现。”艾青则说：“没有想象就没有诗，诗人最重要的才能就是运用想象。”高野的诗，以朴实、真实见长，突出特点是平静、寂寞和忧伤。他的诗来自普通生活又高于生活，既平静自然，又富于想象。诗人善于从一点一滴的生活细节观察上连结情感，放散思维，鲜活意境，给人想象：“最后一只纸船也断了消息／这小小的孤岛，我不曾挪动半步／人们早已乘着大陆远去／把我割舍掉的还有你／还有这片茫茫水域／从激烈的挽留，到激烈的遥望／我的眼睛跳过巨浪，风暴，甚至海啸......”（《最后一只纸船》）。
　　在诗人的几百首诗里，没有悲天怜人的呼嚎，没有愤世疾俗的狂傲，没有偏执怪僻的钻刁，没有自暴自弃和潦倒。他在苦难和不安定的环境中长大，却对那个环境里的人和事充满热爱；在贫穷的苦熬里成长，却对那片贫瘠的土地怀着深深的眷恋；在孤寂和迷茫中源源不断地流淌泪水，却从未对生活悲观绝望；在冰冷漆黑的夜里挣扎，却从未停止过对爱的渴望与歌唱生活的美好。无论内心爱得何等疼痛，从未忘记在从血管里流淌出幽婉哀伤诗句的同时，给他人以鼓舞，给同伴以希望。即使面对他一生交付的爱情，也表现得异常平静：“写诗还想告诉你，我不会苛求世界／更不会苛求你。我相信缘分，相信善良和真诚的／心会被发现。我已习惯孤独／习惯被悲伤一层一层地包围／如果有天你要离开，请什么也不必说／如果这生当真要这样度过／我依然会坚强地活着，用刻透时光的恋笔／写下：我曾经爱过，曾经爱过”（《给L。F》）。诗人对寂寞和忧伤的表达也是深沉而淡淡地：“每天总有一个时候／时间把我放逐／一条沉寂又悠长的巷路／用我叩不出声响的脚步／沿心底那条遥遥的思念之途／一步一步丈量着寂寞／丈量着忧愁”（《每天总有一个时候》）。
　　感伤与积极的自然揉合，是高野诗歌的创意。高尔基曾对作家和诗人们说，要创作出受读者欢迎的作品，“必须寻找还没有为人找到的东西：新的字句，新的韵节，新的形象，新的画面”。而雨果强调：诗人在有翅膀飞上天的同时，也要有一双脚留在大地上。
　　高野的诗，除简洁鲜活的意境、明了真切的诉说和震憾心灵的真情外，就是摆脱了感伤诗人的俗套，他不是去对着“风花雪月”拼凑哀怜、悲切和婉约的词句，不是把个人的苦难和忧伤怪罪于环境、命运和他人，不把个人的不幸转化为对社会及他人的憎恨，而是以爱为切入口，努力用自己的哀伤，从逆向去唤起人们对生活和生命的热爱，激发人们与命运进行顽强的抗争，让读者首先在文字上感动，继之在心痛和忧伤中产生心理共鸣，在心理共鸣中流着眼泪被诗人感伤后面的积极心态和顽强精神所感染，所鼓舞——这就是高野诗歌可贵的震憾和感染力量。“朋友，抬头看看窗外／夜静了，暖暖的黎明就要到来／别让眼泪遮住了那第一丝阳光”，他大声告诫人们：“没有任何一种天灾人祸／可以在秋天到来的时候／让心的田野颗粒无收”（《朋友，别哭》）。
　　用忧伤唤醒人间的真情与真爱，召唤人们和谐相处，是高野诗歌的生命力所在。喜剧是让人享受轻松和快乐，却往往让人忘乎所以；悲剧则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了让人看清楚，虽然痛苦而忧伤，却让人懂得珍惜和热爱。高野属于感伤诗人，他的诗题材广泛，意境鲜活，既有青春的迷惘，成长的艰辛，又有心灵的孤独，爱情的渴盼，还有战胜贫穷、与命运抗争的勇气，更有坚韧顽强的精神。无论是平静的述说，还是深情的呼唤，或是爱的忧伤与哀婉，都是诗人真情的自然流露。他注重精神生活，不管生活怎样艰苦，从不放弃责任和信念：“我之所以来到这个世上／是为了信仰，和为了用自己的喉咙歌唱／跟生存的群体和苦难作永久的抗衡／为了同所有的人并肩站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我要从你裹紧的体内／取属于人类真正的微笑和幸福”（《我之所以来到这个世上》）。当人们战胜SARS对生命的威胁后，仿佛从噩梦中醒来。诗人在《我们没有死去》中表达了对生命的珍惜和同伴的真诚：“好好活着，我的朋友／生活并没有亏待你，是我们期望太高／当人们从无数噩梦中惊醒／我们还在自由呼吸，思考／爱，和被爱着”。
　　走过高野的诗歌长廊，没有一丝尘染，没有一分娇情，没有一点消极颓废，没有一首不羁逆反，都是年轻诗人内心情感的涌动。由于真实，才让人在忧伤中爱怜，在爱怜中称赞，在称赞和喜欢里去连结起一幅幅鲜活多彩的图案。“我累了，妈妈，城市太繁华，我想回家／我想睡在自己小小的床上／我饿了，妈妈”（《我想回家》）。诗人就是用这样揪心的诗句，去告诉人们要懂得爱，珍惜爱，给予爱，只有用爱心才能营造出社会的温馨与和谐——这也是高野与其他感伤诗人的不同之处。
　　诚然，踏进源远流长、浩若烟海、精品名篇百读不厌的诗的长河，高野和他的诗还显稚嫩，刚破土而出，正迎露而长。　但年轻诗人的潜质、敏锐及勤奋却十分可佳。我深信，昔日那个　“坐在冷风四起的坝上，看着堰的积水随风荡着的波浪，感到自己就是那水中小小的浪花，随波逐流，任凭命运摆布”的孤独少年，靠着顽强的精神，健康的心态，不变的信念及对文学的执着与自信，定会带着他的诗一步步走向成功，在群星灿烂的诗歌王国里，放射出自己的光彩。
　　                                                  （2006年7月于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