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 发表于 2010-7-20 10:40:15

南国雪颂

南国的雪这几年你总是姗姗来迟。
  去年南国人翘首了整整一个冬季,才在冬末一览了你匆匆忙忙的芳容。前两天天气预报华北暴雪大雪,湖北北部大雪,于是南国人随冬而去的期望又蠢蠢欲动了。然而,殷切地等了几天,却还没有听到你的脚步。
  南国的雪,你来得好艰难!
  其实你何尝不渴望着南国平原的辽阔和江河湖汊的明媚呢?因为你不只是北方的女儿,你是由北方南来的冷空气和南国北上的暖湿空气孕育而成,你也是南国的女儿。现在你到底来了,在这初春时节你回过头来送给南国人最后一次微笑。
  我独立在长江南岸向北远眺,看见你轻盈地跨江而来,飞飞扬扬,飘飘荡荡,宛如三月的杨花好不潇洒。慈祥而又清冽的长江敞开偌大的胸怀接纳了你,更显得充满爱意和清纯;宽阔的沙滩接纳了你,更显得丰润和浑厚;江边的干枯叶落的防浪林接纳了你,一夜之间变成了玉树琼枝,仿佛一群捡破烂的人突然成了西装革履的“破烂王”;千里长堤接纳了你,犹如千里银龙在一望无际的南国平原上蜿蜒舞蹈。
  我流连在江南的小镇上,一次次地寻找你的倩影,看见你哼给小镇一支无字的歌。在这支曲子里,往日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小镇便有了一份难得的安静与温顺。楼顶屋顶树顶车顶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雪,北风吹送满天雪花纷纷而下,又把满地的雪卷起,小镇便成了一个迷迷蒙蒙的湖,那楼顶屋顶上的电视天线又恰如无数的白蜻蜓在湖面上飞呀飞。那一个个高大的烟囱不正是湖面上驶着的船上的白桅杆吗?
  当雪后初晴,红装素裹,展现在你眼前的又是另一翻景象,院前屋后,大街小巷,堤上堤下,田头河边,你随处可见孩子们穿着花花绿绿的雍肿的衣裳,打雪仗,堆雪人,滚雪球,扑雪人,玩不尽的花样,羡慕死你的童趣!大人们呢?街头路旁偶尔相遇也许彼此虽然不曾相识,也相交换一下惊喜 眼色,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我奔跑在南国无边无垠的雪野里,如一叶扁舟在大海里追波逐浪,村舍树林漩涡一样地退去,可我却总跑不出你博大的怀抱。你覆盖了怕寒的庄稼,你覆盖了田野的赭黄,你覆盖了干枯光溜的枝头,你覆盖了农人一年的辛苦、忧愁和进城发财的愿望。一年中,他们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家园是如此的平和,安详,是如此的美。
  这时,在乡下,你不难看到“百人赶兔”的场面:衣着厚实破烂的农人扛着铳,拖着锹,背着猎枪,顺着兔子的脚印在寻,冷不丁雪窝里箭镞般地射出一只兔子,于是,追、追、追!一眨眼,兔子就把发现它的人甩得老远,老远。可迎面又来了操着家伙的一伙人,兔子又往旁边窜,刚想松口气,抬头一看,差点碰到另几个人的腿上,只好调头狂奔。这样几个回合下来,兔子也就无力了,心一急便“急中生智”,脑袋往雪里一钻,也不管屁股是否露在外面。这时候,就看哪位大哥的运气好,捷足先登,手到擒来。“百人赶兔”真的是“一人吃肉”,食肉者喜不待言,剩下的人也乐得一塌糊涂。
  南国的雪,有人说你最虚伪,粉饰太平,掩盖丑恶。我说你最具善心,纯美无假,更重要的是你那种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执着,对于南国人来说,就弥足珍贵了。
  我徜徉在转眼就将融尽的残雪里,双脚踢得雪泥脆响,四处飞溅,我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无奈的伤感之中。南国雪啊,你的生命是如此短暂,太阳只要一照你就黯淡了,半天变色,三日化尽。于是,孩子们没了精神,大人们只有婉惜,农人开始收拾农具,情侣们怅然若失。
  尽管道路这么漫长,尽管生命如此短暂,尽管太阳如此毒烈,可南国雪啊,你偏偏要来,并且来得是那么潇洒那么执着,人生,何尝又不是如此呢?
  南国的雪,这几年你愈来愈迟,愈来愈少了。随着大气变暖,气候带北移,也许你这一去就不再,一去就成永诀!噢,别了,南国的雪,说不尽的留恋,道不完的无奈,唱不完的骊歌。南国的雪,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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