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的现代童话
对这种面貌丑陋、颜色难看的动物，我承认是没有一点好感的。其实很多人都和我一样，让满世界的美丽占领了所有爱好的位置，还怎么会对蝙蝠感兴趣呢？再说我们居住的地方是在城市里，在这个人气旺盛的空间里是不适合蝙蝠生活的，没有吃的没有玩的，有的只是像《蝙蝠侠》或者《蜘蛛人》这样借助于这些动物的外形和颜色演绎的电影，除此而外是没有谁会去想念蝙蝠的。有时候看到网吧里聚精会神的游戏者快速地在点击着鼠标的情景，突发奇想：这是不是城市里的现代蝙蝠？共同之处在于神秘、敏捷、不可思议。有一年的初夏，我们居然去周宁县礼门乡的一个原因是因为那儿有一个蝙蝠洞，洞里有成群结队的蝙蝠。来邀请我们的乡领导还一再强调说那一带秀丽的风景。在城市里呆得时间久了，对身边的事物很难引起联想，比如吃饭唱歌宵夜什么的，就像有一整套程序似地，大家好像都很熟练也很麻木。来人说到蝙蝠洞时，竟有一种能够唤起我们记忆和联想的因素。那蝙蝠虽长得难看，但我们毕竟只能在电视里见到了。
我们是一拨人一起去的，都是能玩点笔杆的“文人”。这种组合的队伍我是经常被邀请参加的，到各处转上一圈，然后写上一篇字数不限的文章。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程序呢，好在我们都习惯了。我们这回拉上了帘栊，她是很让我得意的弟子。这个很有灵性的女孩能把女孩的优点恰到好处地发挥。集合时，她穿著很休闲的服装，背着小背包，奔奔跳跳的，很讨人喜欢。不过，她的晕车又让我们于心不忍了。在崎岖、无聊的行程中，我们没话找话讨论着蝙蝠和我们之间的联系，当把这个不是很美丽的问题询问帘栊的时候，她感到了一阵恶心。看来，这次蝙蝠洞的行走也许是一次类似探险的活动。
这个地处偏僻的山乡有点世外桃源的味道。山风吹来了浓重的青草气息，太阳也不怎么耀眼，我们简单地听了当地干部的基本情况介绍，简单地吃了午饭，就上路去探寻蝙蝠洞了。这个洞原先是无名的，只是因为蝙蝠把它当成了家，所以人们才给它安上了这个名儿。这个洞在荒山野岭之间，向导是一个很憨厚的人，他在下车时递给每人一瓶矿泉水后就率先往山中走了，我们紧随其后。那样的路对我来说是很记忆犹新的，当年我曾在农村插队，经常走在这样的山路上，此时有一种往事重现的感觉。帘栊跟在我的身后，完全没有了晕车的难受，一副很开心的模样。那路平时没有多少人走，杂树丛生，杂草蔓延，我们时不时拨开挡道的枝叶，小心谨慎地前行。
对山中的感受在于人的视觉听觉嗅觉全方位开放，眼前青翠欲滴，虽说那些草木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生长，但远离了尘嚣，便多了一种放纵和清纯，这无疑就是让现代人羡慕的原因。脚下高低不平的荒地就像海绵一样，柔软而富有弹性，踩上去就有水从地下被挤了出来。而新鲜的青草味道不容分说地涌进了我们的身体内，让人享受着在城里失去的鲜嫩。不过，在山间最为惬意的当数听鸟雀唱歌了，远远近近，到处都是，把山都唱活了。鸟声安详、悠扬，既没有被驱逐的恐慌，也没有被杀戮的绝望。有的鸟甚至就在你的身边，忽然扑翅腾飞，逗着你和山花一起摇晃着身子。
涧水是山间的另一种启迪灵感的景致。远处有一泻而下的瀑布，像一条白练挂在峭壁上，远远望去，纯洁的飞扬使文人们诗情大发。而身边的涧水，活活泼泼，在没有河床的地方就四处奔波，然后汇聚，当它真正成为了行程中一条清澈的溪水时，向导告诉我们：过了这条溪，蝙蝠洞就不远了。
脱去鞋袜，淌水而过，然后坐在草地上喝一口水，抽一支烟。离蝙蝠洞越来越近，四周的景致就有所不同了。山峰变得拥挤了，树木变得繁多了，天窄了，道窄了。到我们走到蝙蝠洞口时，就看不见天了。洞口是壁立的花岗岩，一些生命力很顽强的爬藤植物沿壁而上。我们在断裂处见到了许多类似海里动物的化石，沧海桑田，这儿以往一定是发生过剧烈的地壳运动。使海洋变成了山岳，静寂替代了活泼。而蝙蝠洞就成了这群岩之中一个生命的展示点。
钻进洞去，帘栊就一直跟在我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有人在前面用手电筒来引导，洞中的地形复杂，有的地方需紧贴着岩壁走；有的地方我们是凭着直觉往前走；有的地方还要匍匐前行；更有险处则是木梯斜靠在岩石上，踩上去摇摇晃晃。洞中有水，流水声分外明显，我们更是小心，要是落入水里那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向导告诉我们：左侧就是蝙蝠窝了。我们的毛孔都张开了，心跳加速了，像偷窥别人的隐私似地，悄无声息地移步。那儿只有极为微弱的光线，阴气逼人。岩壁上贴着很多黑乎乎的东西，这无疑就是蝙蝠了。手电一打开，光束顿时搅乱了洞中的幽秘和静谧，上百只蝙蝠乱窜，出现了一道道急速掠过的抛物线。大家眼花缭乱，谁也没有看到蝙蝠的真正模样。帘栊紧紧拽住我的手，生怕一松手就会落入蝙蝠的包围圈里。同行的摄影家端起相机拍照，闪光灯一闪，洞里如闪电，蝙蝠像大祸临头似地。
在惊悸之余，我们抽身而退。前方是水，无路可走。向导不知从何处划来了一只小小的竹筏，三人一组，我、帘栊，还有阿东是第一拨。在洞中乘竹筏于我来说还是第一次，马上就有了情绪。那洞中的水像是一匹碧绿的绸缎，被人一抖，轻盈的起伏，如舞蹈一样。光线越来越明亮，近百米的水路的出口是一片的明媚阳光。
向导不厌其烦地对人们说了很多关于这个洞的发现和他自己的想象。不断用很通俗的语言描述着那洞口的形状与女性隐私的联系。我们觉得很无聊就先走了，一路上看山看水，觉得这一带山水的布局与我们到过的许多山水相差并不大，只是这儿人迹罕至。山花娇艳、山石憨厚，形成了大智若愚的独特意象。触景生情，让我们觉得不虚此行就因为重温了激情燃烧的岁月，那山洞就像是一条时光隧道，让我们真真实实地看到往日的自己，快乐、不掩饰、放纵自己。这在城市里在单位里甚至在家里都是不太可能的。至于蝙蝠则像身旁的流水，很快就被流逝了，只是对还有许多像我们这样热爱生活热爱自然依然有激情的人来说，这儿也会成为他们的来处。但是人来多了，蝙蝠会不会迁徙呢？
蝙蝠本来不会成为人们关注的，但却在现代环境中，因人而异，或者成为了一种意象或者一种无奈。在环境被蹂躏的今天，善恶没有了明显的界线，许多能走会飞的动物远远离开了我们的家园，躲入荒无人烟的地方。因此，就有了蝙蝠洞，也就有了像我们这些不辞辛苦来看蝙蝠的人。这是可笑、可爱还是可悲？
有人甚至想让自己变成一只蝙蝠，需求的是那份安详和远离尘嚣。我后来告诉了帘栊，她吓了一跳，她告诉我：她真的不喜欢那些贼眉鼠眼的动物。不过，下次还有这样的活动还得带上她。因为和我们一起去野外走走，本身就是一件很安详和远离尘嚣的事了。
我说：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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