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 发表于 2010-7-20 10:40:15

两个送煤工

不知道为什么,年纪一天天大了,对生活的感悟却一天一天深刻。对身边的事物不但没有表现出冷漠和淡溥,倒是越来越多了一些的精细和敏感。冬天来了,对于居住在一片相对落后的居民区里的我来说,买煤是冬天来临之前,首先要考虑的事。正巧楼下来了两个卖煤的人,妻便打开窗户把他们喊上来。那是两个长的瘦小而又一脸稚气的乡下人。它们象是哥两个,(后来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们象是刚刚从事这个行当。因为他们不像那些熟脸的卖煤人,一脸的老成持重。尽管心里想做成这笔买卖,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表现出就这个价格,爱要不要的狡猾。他们报的价并不贵。但妻子出于本能,还要在划下两块钱。看他们一脸的无奈,我劝住了妻子。对他们说:你们也不容易,就这样吧。我看见这两个年轻的送煤工一脸欣喜的,看着他们为终于做成一笔买卖而兴奋的身影,止不住心里酸酸的。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真的是哥俩个,高一点的是哥哥,瘦小一些的是弟弟。哥哥十九,弟弟才十六。今年冬天头一次出来,为的是为哥哥挣些结婚用的费用。说着这些,哥哥露出一脸的幸福,弟弟佯溢着同胞的亲近。
  ?我真的被这两个小哥俩所感动。我想他们和我上学的儿子一般大小,他们只是生长在落后的乡村,或是生活在经济不发达的地区。他们本来也应该生在城市里,象儿子一样,每天背着书包无优无虑的去上学。晚上回来,有他母亲为他早己准备好了的可口的饭菜。但他们没有。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他们老实而朴质,他们胆小而怯弱。他们从没有招谁惹谁,他们只是投胎在乡下。投身到了一个家境并不段实的院落。于是接下来便要从小就不得不为家里,分担太多的身体劳苦和精神剪熬。为了减轻一些负担,为了让哥哥的喜事有一些并不移奢的排场。他们两个瘦小的身体,却要承受这么多人生的磨难和困苦。我出生在一个叫粟个庄的村子。那个村子很普通,那个村子是祖国版图上没有任何特色的村子。但是当我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半个世纪之后。虽然年幼的时记忆己模糊和遥远,虽然无法把我人生的轨迹同这个村子紧密地联系起来。但当我在次走进他的时候,我觉得我的感情的神经还是在兴奋和勃起。因为这是我的生身之地。所以当我来到他们面前的时侯,当我面对这两个乡下来的送煤工的时候,我觉得他们就是我的兄弟,我的老乡。假如当初,从小生长在乡村的父母亲,没有离开那里走上革命的道路,假如他们在抗日时期最艰苦的阶段,象我的舅舅一样放弃最初的信仰和追求,为了顾全性命重新回到那片黄土地。那么我至今就是一位地地道道的乡下人;就是一个满脸沧桑,皮肤黝黑,举指朴质的农村老汉。我的儿子也就同那两个送煤工一样,或是外出打工,或是在家务农。也许也会像这两个兄弟一样,在人情冷漠的大都市里,寻找自己的那一杯凉茶。
  ?我看着他们用最简单的工具,托着沉重而又黝黑的煤,一趟趟地,气喘吁吁地,从楼下的板车上把它们搬到楼上。他们的脸是红扑扑的,一滴一淌的汗水从他们年轻的脸上落下来。他们的脸上被煤灰蹭黑,而汗水又从那些沾着煤灰的地方淌下。但他们小哥俩总是兴高采烈,一趟趟地不知疲倦,甚至是急匆匆地;因为手生而又有些手忙脚乱地,把那些沉重的但却带给人温暖的东西搬上来。说心里话,我并没有把他们当送煤工。我似乎看见那瘦俏的身影好像就是我的儿子,在那里为家庭,为父母,为哥哥,承担的一份生活的沉重。那一刻,我的鼻子酸了,然后眼泪像泉水一样从泪腺中分泌出来。然后又一大串一大串的,从我那饱经风霜的老脸上滚落。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而感动。
  ?这是两个年轻而又稚气的,然而一定是愉快的,把温暖送到我家里的乡下的孩子。多年之后,并甚至在我酝酿多年,才在某一个冬天清静并且阳光明媚的上午,把我的这点迟到感动用文字记录下来的时候,当我再一次从我的记忆深处把那两个予我毫不相干的小青年,从新拉到面前的时候,那样的一些酸楚依然会像那一天一样让我老泪纵横。这个世界总是会有那么多的不公平,总会有那么多的不公正。他们都是人,都和你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上。但同另一些人相比,他们的辛苦似乎与生俱来。他们没有办法选择和挑剔。他们可以生在一个大款的家里,他们也可以生在一个高官的家里,起码可以生在像我这样一个虽然收入微薄,但也衣食不愁却反到有许多闲情逸致城市人的家里。但是没有,他们偏偏生在了一个普通的,很可能是贫困,上有多病的爷爷奶奶,下有年纪一天天大起来巳经为生活打拼的苍老而又体质纤弱的父母。因此他们天生就需要比另一些人,承担更多的人生的艰难,这艰辛既是肉体的又是精神的;这艰难又因为一些地域和条件的限制,而又很可能是长路漫漫永无尽头。
  ?煤运完了,五百块沉重的蜂窝煤,按照妻子的吩咐和要求,整整齐齐地码在那。望着两个孩子满脸的热汗,我没有再让他们找回那两块钱。虽然只是两块钱,但那可能是他们哥俩儿香喷喷的一顿午饭。帐结了,我转身拿了两个放了很久,但依然新鲜的苹果。又让妻找出一件旧掉的毛衣,还有儿子一双想要扔掉,但却依然完好的旅游鞋……
  ?小哥俩走了,拿着一番辛苦的劳动挣到的一点微薄的收入,带着一个城里人对他们的惦念,走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来过。我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我,记得那个为他们所感动,为人生地不公而为他们愤懑并心酸的人。我想那个大一点的哥哥,肯定早已用他们双手挣来的收入体面地娶妻成家。也许原本并不富裕的家因此会多了一些欢笑,虽然日子一天天地失去,他们也许已经有了自己的子女,也因此又多了一些生活的向往和更多困沌。春夏秋冬,年复一年,我默默地一直都在为他们无奈但却又乐观的命运,祈祷和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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