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的审判
一个人如果泯灭了良知，就会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题记
如果没有卢梭《忏悔录》的问世，我可能就没有勇气公开我曾经做过的泯灭良知的错行。在我人生的旅途上曾经有两件事象一块石头，多年的压在我的心头，成为心上一块拂不平的疤痕，成为沉重。今公之于众，以此荡涤我那曾经卑微的魂灵。
（一）
一九七六年春天，正值风华正茂的我被抽调到县委路线教育工作队，我们四人驻扎到古城镇马鹿大队，进行路线教育。那时的生产队是大帮哄，队里很穷，社员的收入很低，日值只有几角钱。就是这样贫困的村子，上级仍然要求种地必须要施饼肥，施农家肥，不许白子下地。同时还不切实际的搞大苗移栽，搞铺冰种小麦。农民家里不允许有自留地，见到一块毁掉一块，其政治路线是：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农民家里养猪养鸡和鸡蛋不能自己吃，要交给国家。不许外卖。在这样一种极左的政治路线氛围下，我们工作队队员起早贪黑的牢牢的把持着种地的关口和塞堵资本主义的路，不能走样。
一天早晨，我五点钟起来准备去地里看看，看有没有不按要求种地的现象。社员比我们起的早，天刚亮就下地了。后来才知道，他们趁我们还没有起来，就早早的偷偷去种地了，穷的够戗的生产队吃的已经很困难，哪里有钱买豆饼当肥料啊。只能这样“狗撵兔”跟犁种，怕误了农时，地种不上，吃不上饭。我刚刚走出村口，就远远的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挎着一个筐，朝村外慌慌张张的走去。还不时的回头张望着。我觉出了点儿什么，就匆匆地向小姑娘追去。快到她的跟前时我大喝一声：“站住！”此时她非但没有站下，反而跑了起来。我几步冲上前去，堵住了她的去路。厉声地喝问她。“你干什么去？！”她先前低头不语继而低声嗫嚅到：“我妈妈病了，去卖点儿鸡蛋，给我妈买药”。我厉声地对她说：“不行！”伸手便去夺她手中的篮子，她紧紧地护着篮子，护着那份浓浓的给妈妈治病的渴望！然而由于我的不屈不挠，一篮子鸡蛋在争夺中“哗啦”的一声全部掉到了地上，摔碎了。原来她的篮子是掉了底的，用一块纸壳垫在了里面。望着摔碎了的鸡蛋她伤心的哭了，边哭边蹲在地上用自己的双手去搂那破碎的蛋黄，连泥带蛋的装回到篮子里，一路哭泣着向村里走去。
这件事虽隔数年，但仍然记忆犹新，那个小姑娘凄婉的面容至今仍清晰的印记在我的脑海里，她那悲愤的眼神象一把利剑插在我灵魂的深处。为了还清心债，我曾试图去找她，向她当面道个欠，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任光阴流转，终未如愿。淡忘了记忆却加重了心的负担。它象一道樊篱驻扎在我心的路口，那么坚牢，那么深重。
（二）
一九七七年我去柳树下乡，办完事准备返回县城。回县城要坐一段汽车，再换乘火车。可突然下起了大雨，去往火车站的桥涵冲坏了，造成了汽车停运。焦急的我在汽车站里望着窗外的雨帘一阵的茫然，不知所措。等了一会儿，看看雨较先前小了一些，时间还来得及，也就没有多想，就坚定的走出了汽车站，决定冒雨步行。柳树离火车站有十多里的路程，路和着雨水变得泥泞不堪，我顶着雨步履艰难的踯躅在风雨中。刚走出五六里地雨又大了起来，我急匆匆地奔向离我不远处的一处茅草房，一头钻到了低矮的屋檐下面避雨。想躲过这个不小的雨势。过了一会儿屋里出来一位老大娘，看我冷得直哆嗦就让我到屋子里去避雨。我谢了大娘进了屋子里。屋子里黑漆漆的，室内没有一件象样的家具。是很贫困的寒居陋舍。小坐了一会儿，看到外面的雨小了一些，我便起身向老人家告辞。老大娘说你这样顶着雨赶路是要感冒的，我给你找点儿东西披着吧，我再三推迟老人家还是不肯。老大娘从箱子里鼓捣了一会儿，拽出来一块粉红色的塑料布，让我披着遮风挡雨。老大娘说啥时候再来给我捎回来。还有用的。我向大娘道了谢就又钻入了蒙蒙细雨之中。
那块塑料布披在身上有一股暖流在我的心中流淌，它伴着我走出了风雨。回来后我把那块塑料布擦干净叠了起来，放到宿舍的柜子里，并惦记着某一天给老人家捎回去。
时间变幻着季节，春来署往，一晃就是十个春秋。一九八六年我在乔迁新居时它从柜子里掉了出来，由于受潮，塑料布上长出了点点霉斑。我就把它拿到外面盖在了柴禾垛上。时间腐蚀着它，它再也抵挡不住酷暑严寒，风吹雨打，一点点地破碎了。每每看见它我的心头总会泛起一丝不安的涟漪。
那年的深秋，因工作的关系我要去柳树下乡，要经过那里。我想起了那位老人，心里异常的兴奋，终于可以圆梦了。在去那里之前我到商店里买了一块相同色调的塑料布，准备还给老人家，以了却这桩沉甸甸的心事。
虽隔数年，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间房屋。到了那里我的心忐忑不安起来，觉得有些无颜面对善良的老人。但无论怎样都要面对。我轻轻的叩响了房门，里面走出来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我向她说明了来意，她说她是她的小女儿。老人已在两年前辞世。得知这一消息，一阵酸楚袭上我的心头。一种内疚和负罪感油然而生。我真的无法原谅自己，我向她诉说了当年的情景，并向她表示了深深的歉意。
我无法看见我当时的面孔，也无法形容当时的表情，这许多年的光景，因我的不诚给老人家的心灵带来了怎样的伤害，这若干年她会用怎样的眼神去重新审视和看待善良与真诚的交往。我不知道她会带着对我怎样的印象，又是带着怎样的对人生的感悟离开的人世。
人生是个大舞台，每个人都在上演着自己的故事，我把我的故事搬到了舞台，是为了告诫自己，在未来的历史长河中要时时审视自己，析剖自己，远离浮躁和奢华，老老实实的做事，实实在在的做人。这就是我撰写此文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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