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 发表于 2010-7-20 10:40:15

夏晨

一连好几天的阴雨绵绵,让农人们的心情郁闷得厉害。一大清早起来,首入眼帘的是,东方亮起了昔日日出的红韵,一束束不太刺眼的晨光,向着大地四处播散开来,给人一种惬意的舒服感。“老天爷终于睁开眼了!”望着万里之遥的半轮旭日,白家老汉不能自己的惊叹了起来。
  被夏雨长时间亲吻过的院子里,地表处处湿漉漉的,信步行走在上面,倒一点儿也不粘脚,反而有一种行走在毡子上的舒服感,这就是数日被雨水氤氲的结果。刚露出东方山头的那颗老太阳,象年迈的老汉,得了重病刚康复了一般,有气无力的摇摆着身子,没有一点儿夏日的生气。
  站在屋檐上的麻雀们,一大清早的就“唧唧喳喳”的鸣叫了起来,这些一年四季从不迁涉的生灵们,一阵儿停落在横跨在院子里的电线上,一阵儿又飞到了,邻居家的那两棵老花椒树上,纤细的枝杆载重着自由飞翔的麻雀,一丛丛娇小的花椒叶,“唰唰”地抖动着,它们不管是光临到哪里,都会辛勤的鸣叫个不停,那熟悉的声音,像是在催叫着熟睡的农人们,该起床下地劳作了。
  被一声声麻雀鸣叫的聒躁声扰醒的农人们,此时无论如何怎么也睡不着了,嘴里咒骂着扰了自己好梦的该死麻雀,身子倒速急的穿上了衣服,随后便习惯性地走出了屋门,抬头看看已经睁开了眼天空,手里不住的揉着,自己睡意惺忪的双眼,碗口大的嘴里大大咧咧的叫喊开了,“这个鬼天气,总算是放晴了!”那种发自内心的快感,简直比夏日吃了雪糕还要舒坦,自家田地里的农活,又开始在心里盘算开了——是去菜地摘豆角呢,还是去玉米地里拔玉米苗子。
  老也闲不住的农家汉子们,披着衫子去了自家的农田里,务弄各自的营生去了。干活出手慢的婆姨们,则留在了家里做早饭,这可是件正经事咧!要不村里人怎么常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呢。往往每天在早上七点半左右,乡村家家户户的烟筒里,都飘荡出了黑滚滚的炊烟来,晋南乡间夏日做饭用的炉子,大多是农人自制的烧柴禾的“野炉子”,这就需要要不间歇的向炉子里添柴禾。听!邻居婆婆家的院子里,传来“咣咣”的打击声,这是婆婆又在用她那把锐利的斧头劈柴了。这样的劈柴声,是时常能够听到的,婆婆的老伴,是村子里有名的刨柴人,村里的大部分树根,都被他那消瘦的身影,给一斧头一斧头的解决了。老汉之所以刨树根,不仅仅是为了节省炭火钱,更重要的是解决了,树桩碍事的现实问题,同时也锻炼了自己老梆的身子骨。
  农家小院里的枣树上,长椭圆形的枣叶,一片片的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好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站在枣树下仰头细望,居然还能看见一颗颗夹杂在繁叶中的小枣,绿豆般的大小嫩嘟嘟的,上边还有受昨晚的地气氤氲后,遗存下的晶莹小露珠,无数颗正在生长中的绿盈盈枣子,此时好不滋润。繁茂的枣树下面,是一个面积不大的麦秸垛,一只芦花疙瘩母鸡,“咯咯”地从麦秸垛下部的草窝里走了出来,不用猜想,准是不听话的芦花鸡,又把鸡蛋下在那里了,革命烈属的二奶奶,迈着三寸金莲的小脚,一步一颠地向麦草窝收鸡蛋去了。不知辗过多少年麦子的老碌碡,此时闲置在院子里的墙根边,上边一只晒太阳的小花猫,正在用前爪给自己洗脸,这样如此讲究卫生的小家伙,恐怕在所有的动物中都是很难找的。一会儿的工夫,小花猫起身钻进了墙根闲置不用的烟筒里,出来时花猫就成了黑猫。
  被数日的夏雨下瓷实的地表上,有一滩滩酥酥的浮土——那是蚯蚓或蚂蚁的杰作,给这湿漉漉的院子里,增加了几分诗意的点缀。院子西边厦屋前的立木杆子上,搭挂着去年秋天收获的玉米棒子,还没来得及卸下来脱粒的一串串棒子,倒成了家鸡和野鸟觅食的好去处,尤其是在遇上下雪下雨的天气,这里便成了各种鸟类聚集的地方,所以整杆子的玉米棒子上,不是这颗缺粒少籽,就是那颗的玉米粒剩下寥寥无几了。哎!这些贪嘴的家伙们,你拿它们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为了防止它们偷吃,天天什么事也不干的看着它们吧!
  “豆腐!豆腐!”这样熟悉的吆喝声,又无数次的回响在了整个巷子里。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推着一辆车座后边搭挂着豆腐担子的加重型自行车,一路沿巷喊来,遇着推开院门买豆腐的老婆婆或婆姨们,总是脸上笑吟吟的打着招呼,嘘寒问暖的寒暄着,以至于上称的每一块豆腐都称的高高地,未了还要适当的外加一小块,买豆腐的人的心里,别提也总是舒坦的。待一家家的豆腐都称完付了钱,买豆腐的汉子又开始推着车子吆喝开了。“豆腐!豆腐!”这样的声音,又回荡在了其他的巷子里。
  前院嗜戏如命的白家大爷,又开始摆弄起了他那架老掉牙的录音机,一曲曲铿锵有力的老蒲剧又放上了,仔细一听,那不正是王天明的拿手戏《空城计》么,白家大爷爱戏自己也爱哼哼,但老跟不上音乐伴奏。感觉还没过完瘾,又换了磁带曲牌,这回又成了眉户的《十二把镰刀》,乐器家伙叮哩桄榔的敲打着,听戏的人倒有几分的陶醉了,居然也跟着录音机,有一句没一句的哼唱了起来,这无疑也是乡村夏日早晨的一道亮丽风景。
  好听的戏曲仍然咿咿呀呀的播放着,一缕缕的菜油香扑鼻而来,不知是谁家开始炒菜了,香气飘荡的满巷子都是,让人好不解馋。这时候几乎家家户户的早饭都做好了。永远不得清闲的婆姨们,等自家的汉子和孩娃回来吃饭的当儿,还要抽空出去,给猪或鸡们弄把野菜。回来的路上,耳边就拾上了今天的豆角发了啥价钱,心里就盘算着自家的豆角能摘多少斤,能发多少钱。当等到家家都开了饭的时候,如果还不见自家的汉子回来,婆姨们就会让铁将军——一把锁子看门,或步行或骑着自行车,去收豆角的地方看望自家的汉子或娃娃,原来汉子们是赶着活儿完哩,或是发豆角的时候与奸猾的菜贩子,因为价钱发生了口角,婆姨们就会出人意料的大度说“算哩!算哩!作买卖的只有九十九那有一百一。”说着就手拉着自家的汉子和娃娃回了家,行走在路上的汉子们,还会回过头的咒骂几句“你个狗日的臭菜贩子,下次再这样看老子不收拾你!”
  北方乡村夏日的晨光,就这么被鸡零狗碎的杂事,给分分秒秒的占去了,辛劳朴实的庄户人家,关心的是地里玉米苗子的稠稀,和劳累了一季的豆角发了个啥价钱。乡村一年复一年的日月,就被这成千上万男女老少的乡亲们,给热火朝天的过活得滋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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