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景
办公室的后窗,对着家属院的院墙。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有工作忙着也就罢了,工作不忙的时候,目光透过后窗,心就想着外面的世界。和所有机关的上班族一样,每天走的是固定的两点一线,做的是一些单调乏味的工作。日子在一天天的溜走,路旁的花草树木,悄无声息地枯了又荣,荣了又枯.
天气越来越热了。一个沉闷的午后,一片翠绿,一下子点亮了我的眼睛：在后窗对着的那面两米多高的墙头上,伸出了几条绿色的藤蔓。纤细地、玻璃丝一样透明的触须, 牵着几片碧绿的、拳头大的叶子,小心地、探头探脑地攀过了高墙,来到了我的视野中。
它们兀自在风中摇曳着,舒展着,欢笑着。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发现窗子这边那双被点亮的眼睛,以及在目光中漾起的那一抹欣喜。
其实,那只是些很普通的葫芦的藤蔓。葫芦,无论在农村还是在城市,都是很司空见惯的。春暖花开的时候,下过雨后,在墙根处埋下几粒种子,不几天就发芽了。一天天地见长着,分生出一条条细细的藤蔓。藤蔓上长着一些螺旋状的玻璃丝一样的触须。那些触须,会自己寻路,顺着一切可以攀附的附着物,往高处爬去。它们尤其喜欢顺着墙壁,蜿蜒着爬满了墙面,再翻过墙头,爬出墙外。一棵葫芦，就可以爬满半个墙面，结的葫芦数不清。主人会高兴的感叹：这些傻葫芦！
而现在,我看到的就是墙外的那一部分。开始，只有两三条藤蔓,几片叶子。但越来越多的触须伸出来,藤蔓越伸越长,叶子越来越多,挨挨挤挤中,互相缠绕着，不断地扩充着地盘：有的顺着墙往下爬了,有的横向里爬去,有的则向空中举起了手臂,大有“吾欲乘风归去”的姿势。
一天,下了一阵雨,天随即放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朵淡黄色的喇叭花绽开了,在阳光下,水灵灵地让人爱怜。在随后几天里,一朵又一朵淡黄的、白色的花儿,纷纷绽开了，点缀在浓绿的叶子间，象擎起的一只只小伞。这时,眼前那一堵毫无生气的砖墙, 已经变成了一面自然天成的花墙。
这是大自然赐给我的一份意外的礼物，我欣欣然独享着，不由感叹着造物主的伟大和机巧。
渐渐地,我对它们有些羡慕了。这些普通而简单的生命,竞也可以这样肆意地张扬。我不知道它们有没有思想,在充足的阳光和水分下, 它们的生命自然的生长并蓬勃着。它们对自己没有生成高大的树木,不能撑起一方天空，也似乎并不在意。它的肢体是柔韧的,造物主给了它许多触须供它爬行,可以尽其所能地到达要去的地方和高度。或许它们也知道自己生命的卑微。但它们还是想看看自己,究竟能抵达怎样的高处和远处。于是,它们悄悄地,不断地探测着,延伸着,直到延伸成一道美丽的风景。
也许，这在很多人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风景。但是，我的确看到了生命原始而自然的动人魅力。
而人,虽然是主宰了世间万物的高级动物,但也不见的样样都胜过其他生命。比如眼前这些自由生长的葫芦蔓,可以随意伸展着自己的触须,可以爬出墙外,形成自己的风景。如果一个人的思想、感情也算是一些触须的话,能够伸展出来的,往往是被修剪过了的,就象那些人造的公园,和公园里被修剪的齐齐整整的花草树木。
每当我看到公园里，那些被修剪成各种造型的花草树木时，总是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它们。不知道那些树木和花草是因为怎样的机遇，别了深山，别了荒野，来到了城市。但我知道，它们一定是不快乐的。它们被那些花匠们随心所欲地改造着，失去了自己的自由和快乐，心中一定盛满了无奈与空虚。
还有那些被移栽进室内的观赏花卉。尽管可以被主人精心呵护着，每天都有足够的营养和水分，生活的很滋润。但它从此再不会看到月朗星疏的夜幕，和夜幕下风儿的身影；再不会在秋深露浓的夜晚，倾听虫儿们的嘶鸣。只能在主人温香的卧室或客厅里，顾影自怜，思维变得越来越迟钝，直到再也不记得自己的从前。深山、幽谷、荒坡、野岭，会偶尔在梦中闪现。当梦也逐渐模糊起来时，它就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从何处而来，曾经有过怎样自然风流、摇曳多姿的生命。
闲暇时间里，我还喜欢读一些简洁自然、真情流露的散文。虽然这样的文字随意而又散淡，没有历史的厚重，没有深沉的思索。但它们是由作者心底流淌出来的，就象山涧里汩汩的细流，在草丛与石缝中流淌。感觉那些文字，就是作者心中的一颗真情的种子，在适宜的心境下，自然生长出来的一些缠绵的藤蔓，会在无意中点燃每一个与它相遇的眼睛和心灵。
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固执地喜欢一些清新自然的文字了，就象莫名其妙地喜欢这些只知道疯长的“傻葫芦”。我其实很想就做一棵葫芦，让我的思想、感情自由伸展，随风摇曳，顾盼生姿。而我的灵魂，可以随时在那些叶子上舞蹈或者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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