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 发表于 2010-7-20 10:40:15

婆婆的葬礼

当人们健康时,在谈到死亡似乎都很释然,仿佛在死亡降临时都可以坦然面对。可当一个人真正面临死亡时,大都死命的想要抓住那棵救命的稻草,期望上帝的恩赐,不要将他带走,因为此时他才想到他还有许多话没有说,许多事情没有做,许多的人没有去爱。
  我也不例外,曾经多次的想到过死亡,看着陆幼青的《死亡日记》,给自己设想着种种死亡的场景,种种面临死亡的豁达与恐惧。但愿自己死于一命呜呼,没有太多痛苦和遗憾,悄然离去,给亲人和朋友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回忆,让他们没有时间来憎恨自己,有的只是想念。我总是思考着死亡,却又总是害怕面对所有人的死亡,尤其怕见到周围邻里门口的花圈,看到这些祭物,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那一天。所以从不愿意参加葬礼,不想与死亡那么贴近。但是事总是与愿违,坏事总是在你脆弱的时候时常眷顾你。
  2002年的那个冬日,爱人突然接到伊犁老家的电话,说婆婆突然去世了。突如其来的噩耗使人手足无措。我们简单收拾行囊以最快的速度坐上夜班车赶往伊宁老家。这一夜,我们一路无话…第二天中午我们赶到家门口时,屋内已是一片缟素,我在恍惚中被人拉到房中披麻带上了孝,在大嫂的带领下,到了灵堂,男左女右的跪着。这一切来的太突然,我半天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跪在婆婆遗体旁,她一身寿衣,脸上盖着一块白布,头下枕着个布公鸡。看着她,我始终觉得她还在呼吸,感觉到她胸部有微微的起伏,象是睡着了,也许是我的呼吸代替着她的呼吸。真正面对亲人的死亡,却没有想象那么伤心和恐惧。许多事情总是想的要比做的可怕。
  这一夜家里的男丁们是要为婆婆守夜的,让蜡烛长夜不熄,照亮死者通往天堂的路。我虽然不用守夜,但也无处入眠。只有找个凳子坐在院中,等着天明。农村的夜很静很轻,静的能听到邻家屋那熟睡的鼾声。这里的雪很净,净的能够照亮天空,所以今晚的天一直是蒙蒙亮着的,让人分不清是黎明还是子夜。屋里的人守着烛,屋外的我守着夜。
  大约凌晨4、5点,帮忙的亲戚们开始召集爱人兄弟们和妯娌们起来,给每人手里发了一把缠着白纸的木棒,估计是祭奠用的,让我们按照辈分排成一队,出门了。我不知要去向何处,只是低头跟着走,四周如死一般寂静,只能听到我们踩着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白的雪,白的衣,白的招魂棒,我们仿佛是阴间的使者,走向通往阴曹地府的路。使我不由的害怕起来,难道我们送婆婆要送的这么远吗?队伍走到一个路口,突然停下了,听到最前面大哥喊:“妈妈,我们来送你了。”随后点起一团火,大家纷纷上前为婆婆烧上一份纸钱和手里的招魂棒。让路上的饿鬼、厉鬼都远离她,希望她在阴间能够一路走好。随着纸钱的焚尽,我们也被拉回了阳世……
  入棺的时辰到了,家人都跪在红色棺木前,在婆婆被放入的那一刻,仿佛有人指挥似的,家人齐声哭喊起来,哭声惊醒了夜宫,突降下雪花,我想,是来慰祭逝去的人儿吧。
  要出殡了,前来送葬的人很多,想是婆婆生前人缘很好,来的都是村里的亲戚邻里。我们家里人都被安排上了一辆改装的拖拉机,男左女右的站在棺材两侧,大家用力地扶着棺木,怕颠簸的路途惊扰了棺里熟睡的婆婆。拖拉机走的很慢,老天也一直哭着,因为太冷,泪水凝成了雪花,飘到我的脸上,不知是他的泪还是我的。漫天飞舞着的纸钱,一路唱着《安魂曲》。逝者的奢华,也就是如此了吧。经过半个小时的颠簸,墓地到了,婆婆的墓地安在了公公坟墓的旁边。有一群帮忙的人早已等在那里,婆婆的棺木由爱人兄弟们抬着,沉重地走向它要去的地方。在第一捧土被撒下的时刻,哭声又一次响起,仿佛此时只有动天的哭声才能表达对死者的眷恋和愧疚。但此时我没有哭,一是因为我不习惯与众人一块哭泣,觉得那样失去了哭的意义。二是我以为婆婆走的很安详,她已卧病在床两年了,选择这种方式活着,不能不说是一种解脱,我们应该替她感到安慰。
  一场并不隆重的葬礼,在“盖棺定论”后偃旗息鼓了,有人继续谈笑风生,有人继续沉浸于悲痛之中。逝去的人已化作土,长住于地下。生着的人则要继续踏着逝土慢慢走向自己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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