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 发表于 2010-7-20 10:40:15

匆匆相见,匆匆离别

一、迟迟的相见
  这是周末的一个早上,我正在体育场锻炼突然手机的铃铛响了,看了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正在忧郁接不接的时候,铃铛还在用劲地响着,我忧郁了一下还是接了。
  从电话里传出一个讲普通话女人的声,并且准确地叫出我的名子,说几十年不见了一直想着你。我急促地问:你是谁啊!你是谁啊!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说,你别问是谁,肯定也是一个你一直想着的人。中午12点到宾馆112餐厅,你一见就知道是谁了,你可一定要来,我在等着你啊!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接完电话,我一直在琢磨着这个神秘的女人是谁?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有琢磨出个一二三来。中午,我如期赴约,来到宾馆推开112餐厅的门我惊呆了,全都是我高中时的同学。有一个女同学起身迎接我,我又一次惊呆了,她就是打电话那个神秘的女人,我几十年一直在思念着她——雪茹。雪茹握着我的手轻轻一笑说,几十年不见,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我大咧咧地笑笑说,你洋不洋土不土的声音谁能听出来啊!
  不知是同学们的有意还是无意,竟把我和雪茹安排坐在一起。同学们一块聚聚,吃饭喝酒是小事,主要是叙叙旧拉拉家常。同学们几十年没见过雪茹,聊得最多的还是她。我一直往雪茹的碟里夹菜,一直让她吃,可她就是不吃,她盯着我小声说,你老了。我也轻轻地说,你也老了。这话谁也没有听见,只有我两个听到。她朝我笑笑,我也朝她笑笑。
  雪茹确实是老了,虽然她三十年前的美貌还悠存,可是她漂亮的眼角已爬满了细细的鱼尾纹。性格也变了,那天真活泼劲少了许多,不过她说话一板一眼很沉重。但她说话的音质变了,一半是普通话,一半是土话。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分别时大家相互留了电话号码,一别三十年才相见,不知这次别了什么时间才能再相见。真是弹指一挥间,以后就要靠这电话联络了。
  分别时我们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有深沉的目光。本来我想我们匆匆而见,匆匆而散,这事儿就算结束了,但是并没有。回家的路上,勾了起我发生在三十多年前那一段爱情故事。
  二、难得的机会
  我们都是属于老三届的,高中毕业就算学到了头,上大学就别有那想头。到后来大学开始招生了,那时不是考试是推荐,每年一个公社两三个名额,头头脑脑都挤破了头,你没背景的孩子就别想那好事啦!所以我们只有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我的家在农村,只有按政策返乡务农了。回乡后的那年冬天,从上到下开始恢复团组织,我就被推举为村团支部书记。我这团支部书记干得还不错,几个活动就把团员和青年拢络到了一起,办起了活动室、图书室,又搞晚婚晚育,很快在全公社、甚至在全县红了起来。
  时间过了三年大学开始招生,我们公社分了三个名额,大队的团员青年推荐了我,公社点名要我,甚至招生的人也点了我的名,我本以为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可是到关键时刻来了个360度的变故。大队的一名副书记更推荐让他的一个亲去,就这样我们两个谁也没去成。遇上这种事,我的心都碎了。
  但公社把我作为干部培养对象,一心想培养我。第二年春天,公社就抽调我到一个村子去住队。这个村子人们称它为“北大荒”,其实它一点也不荒凉,村子有三千多亩土地、一千多亩果园、四五百竹园,只是村子靠公社最北边罢了。这个村子是个美丽的地方,村东靠着一条小河,河滩有一片一两千亩的芦荡,春天芦苇青青,鸟语花香。夏天碧波涟涟,鱼虾飘游,鸳鸯戏水。秋天芦苇飘飘,到处是社员割芦苇的欢笑声,真叫人心旷神怡。
  那时住队不像现在蜻蜓点水,而是像鱼儿要真正沉到水里。大队把我安排到一家姓陈家里住,这家姓陈的老弟兄四个四座大院子并着排,从外看四座院子四座门楼,从内看四座院子中间没有隔墙也没有篱笆,老弟兄四个很和睦。他们一家人待我很好,我还没到他们就把刚盖好的两间门房拾掇拾掇做我的住室。那天,大队干部陪我到他家,全家几十号人都站在院子里欢迎我,让我第一次感到人间真有真情。
  陈家老二把我领进刚收拾好的房子问我,这房子不知你满意不满意?我四下看了看说,不错,挺不错的。接着陈家老奶奶给我送来了开水,陈家老四又给我送来台灯,说我爱写写画画灯泡有些小,台灯亮些。他们这么待我我很感动,连连说,奶奶谢谢您了,叔叔们谢谢您们了。说实话,我后来的文学创作能获得成功,在这里的两年住队给我打下了基础。
  三、蒙胧的味道
  黄河流域进入了农历七月就进入了雨季。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个星期,这样的雨天对的写作是个极好的机会。这天的雨照样下着,我伏在桌子上不知写了多长时间,猛抬起头发现室内室外的光线很暗,一时分不清是什么时间。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天还早哩!只是外面的雨还要下个不停。我伸了伸腰,还想再爬格子。这时从外边传来陈家老二的声音,小杜,有人找。听陈家老二这么一说我有些惊呀!谁能在这大雨天来找我啊!
  随着思索,我忙打开门见雨地里站着一个人,由于来人身上穿着雨衣,又把头扎得严严实实,再加上天色阴暗我一时辨别不出是谁。陈家老二有责备地说,你这娃发什么楞啊!雨下这么大,快让人家进屋。我忙说,进屋,进屋,快进屋。
  待来人进了屋子,取掉头上的雨帽,在昏昏暗暗的灯光下,我才认出是我的高中同学雪茹,脱口而出地说,雪茹是你啊!没想到这大雨天来看我。雪茹没有说什么,只是朝我微微一笑。我情不自主地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冰冷的,我忙帮她把身上的雨衣脱掉,抓过一件衣服给她披上。
  雪茹是我们那一届比较出众的人物,虽然她不是校花,但长得也十分标志。细细条条的个头,走起路来轻盈如蝴蝶在飞,脸盘白白净净,又黑又细的眉宇下那双丹凤眼很有神色。说起话来总是低声细语,两腮两个酒窝窝很好看。她和我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爱读书爱写文章。
  她披上衣服好像温暖了许多,我往床上一指说,远方来的客人,请坐,请坐。她习惯性用手按一下床,笑笑说,咋,老同学还这么客气。我朝她憨憨一笑,她小心翼翼坐下来,说是坐其实是靠在床边的,样子像从画上走下来,很美很好看。
  这时门外传来陈家老二的声音,小杜啊!你们说话,我让家人做饭,一会儿就在这里吃。我应了一声,陈家老二转身去了。我这才定了定神借着暗淡的灯光看着亭亭玉立的雪茹,有些过意不去地问,天下这么大的雨,你从什么地方来?她轻轻地说,从城里来,是专门来看你的。我脸一红说,看我,你今天没上班?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向她提出一连串的问号。
  雪茹朝我甜甜一笑说,今天是星期天,不上班,听几个同学说你在这里住,就鬼使神差地来看你了,怎么不欢迎?
  欢迎!欢迎!当然欢迎!盼星星,盼月亮,只盼着深山出太阳,只盼着能在亲人面前把话讲。我学着样板戏里的唱腔,说着不由自主地抓住她的手,她没有挣脱,但我觉得她的手比刚才温暖了许多。这才打破了我们之间暂时的沉默。
  说实话,那时我们同学之间都很注重友情,说话办事儿就像亲姐妹亲姐弟一样。没有过激的语言和过激的行为,谁也不会越池。因为都是在天真烂漫的时代,童心时代。
  我和她面对面坐下来开始聊天,一切都是正儿把经斯斯文文的,说的都是同学分别几年来的变化和去处。但是从不谈个人问题,更不会说什么情啊爱啊之类的话。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房东的老奶奶喊吃饭,我们这才打住了话题。我们来到房东家里的时候,香喷喷的饭菜已经摆到了桌上,那时农村穷没有什么好的,饭是酸菜豆面条,菜也只有酸菜和辣椒水,雪茹一边吃一边说,好吃,好吃,真香。吃完了饭,天已蒙蒙黑。那天晚上雪茹没有走,和房东的老奶奶睡在一起。
  四、流水的情意
  第二天早上,雾开了,天晴了。
  早饭还是在房东家吃的。吃过早饭我有些留恋地说,雪茹,你若不急着回去上班,我领着你到河边的芦苇荡里看看,那个地方可是很美很美的。雪茹朝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俩并肩朝河滩的芦苇荡走去。从村子里过的时候几乎是每个人都和我打招呼。不知是处于对我的礼貌,还是我身边同行着一位美丽的姑娘。村民的目光很友好也很好奇,这些目光倒让我脸有些发烧,我发现雪茹的脸也红红的。
  走出了村子我长长出了一口气。出了村子,我们很快走进了一望无际的芦苇荡。这时的芦苇正是翠绿的时节,芦苇像一个个挺拔的少女,在微风中飘荡,很高傲也很好看。我看了雪茹一眼问,你说这里的景色怎么样?她连连说,不错,不错。你是咱班里的秀才,对着此情此景,抒怀几声吧!我忙说,你是远来的客人,又是咱们的诗人,你先来一首吧!她身子在我身上靠了一下撒娇地说,不嘛!我就要你先来。我看着她撒娇的样子挺可爱,也不好再推辞,想了一下就发出几句感叹。
  ……我赞美芦苇花,并不是因为她高大挺拔,而是因为她有一种坚忍不拔的精神。不怕风,不怕雨,不怕雷电……
  她认真地听着,末了她说,不错,不错,真是不错。说完她朝我盈盈一笑,这笑很甜蜜,这笑会让我回味了辈子的。我说,这回该轮到你了。她忙推托说,不行,不行,我可没有这水平。我正不依不饶时,是陈家老二和几个村民过来救了她的驾,陈家老二扬扬手里的鱼说,小杜啊,你俩一会回来吃鱼啊!我忙应道,好啊,我领着她看看咱们村的好风景。陈家老二嘻嘻一笑说,还是识字的人会说话,我们认为是乱草滩,人家认为是好风景。好啊,你们好好看吧!别忘记了回来吃鱼啊!我说,不会的,你从头回吧!
  虽然雨停了,但河里的水很大,一浪接一浪。我俩找了一个较高的地方坐下来,这里堆放挖沙挖出来的石头。那时的轻年人很正统,不像现在见了面就情啊爱啊,你拉着我的手,我拉着你的手。我谁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河里的流水,不时向河里扔着石头。
  那天中午,我们在陈家吃饭,喝的是鱼汤,味道很鲜。下午,我们又在一块玩了一晌。她走得很晚,是我用陈家那辆永久牌自行车一下把她送到她们单位的门口。
  五、房东的心意
  学校毕业后,雪茹和同学们一样都下乡插队了。没多长时间,她当局长的爸爸通过关系把她安排到一个国防工厂当了工人,她是我们几百名同学中第一个返城的知青。
  从那以后,雪茹总是利用星期天到我驻队的村子来玩,她总是来的很早走的很晚,每次我都要用陈家的自行车送她。
  雪茹来的时多了,陈家的老老少少对她都很熟悉,知道她父亲是个局长,知道她姊妹仨就她一个女孩子,还知道她的性格很温柔是在厂人事科的……陈家老四和雪茹在一个厂工作的,也许是她把这些告诉家人的。
  陈家的老四个头不高,当过几年兵,说话心直口快从不打弯。有天他从厂回来就到我住的房子里坐,还没有坐定就说,小杜,我给你说个事。我笑笑说,什么事,你就说吧!他口有些吃地说,你和雪茹是天生的一对,我看出她挺喜欢你的。
  我略思了一下,摇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我配不上人家,她父亲是个局长有职有权,她本人又是正式工,我算什么呢?父亲是个小学教员,我又是个临时工……
  那有啥,只要她喜欢你,你喜欢她就成。我看她对你有那种意思,不然她每个星期天都来看你。陈家老四说。
  我否认说,四叔啊!我俩是同学,仅仅只是同学关系。
  实话说,我那时一直有一种自卑感,总想自己是个临时工,说不定哪天人家不要了,就得卷着铺盖回家,老老实实地当农民。我还知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这句俗语,我不想做癞蛤蟆,也不想让雪茹去做空中的天鹅。只想让她做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没事儿就在一块儿助乐。不过我有时也偶然产生过那种想法,但很快就像闪电一样消失了。总想这一切是不现实也不可能的。
  陈家老四离开的时候,又扔下一句话,小杜,你要愿意,我给你们做大媒。我听了心里一沉,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六、最后的纪念
  我当时是临时工,每月只有35块钱工资。其中还要把15块钱交给大队换取工分,另外每月吃饭要花十多元,能余下的就没多少了。总是很寒酸的,不敢买衣服不敢吸烟,买一块手表就更没有那种涉望了。
  雪茹已经有好几个都没来看望我了,说实话还真是有点想她。那时没有生活的担子,没有其它方面的压力,但有时就是感到孤独,难忍的时候就找村里一些人玩,可并不能激起我的情感。实话说,真正能给我带来欢乐的是雪茹,每到星期天我就盼望着她的到来,盼望着她像仙女一样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给我一个天大的惊喜。
  又隔了一个星期,那天我刚和社员们从地里回来,陈家老奶奶两只小脚轮换着朝我跑来,我这时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我忙上前问,奶奶,你这么干什么?陈奶奶小声说,找你。奶奶,这么急找我干啥?雪茹姑娘来好大一会儿了。奶奶说。
  我听陈家奶奶这么一说,心里好生激动。顾不上和别人说话,小跑回到家里。进了门雪茹正在翻看我新写的作品,我激动的心情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嘻嘻一笑说,咋,我群众同甘共苦去了?我嘿嘿一笑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反修防修。说完我们都笑了起来。
  我这才看看雪茹,她穿着一身绿色军装,头上扎着两只羊角小辫,就像文化大革命的红卫兵。我腼腼腆腆地问,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雪茹轻轻地说,出差去了,昨天回来,今天就来看你,是不是想我啦!那时没有握手的习惯,我只是嘻嘻一笑。
  我笑后,雪茹催问我,说实话,是不是想我了?我还是腼腆地说,有点。有点?我点点头。她说,我也想你,从出差那天开始就一直想你。我听了她的话很激动,很想上去拥抱她,可是那时不时兴这个。
  聊了一会儿,她从精美的小提包里摸出一个用红绸子包着的东西,打开是一块蝴蝶手表,我惊喜地说,这手表好漂亮啊!她红着脸说,这表是送给你的,戴上看怎么样?我忙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她说,你一个人在这里没个时间不行,你就戴上吧!说完她亲自戴到了我的手上。我看到不可推辞的时候就说,那好,我以后会还你的。
  她用纤细的手捂着我的嘴巴说,不让你还,永远不让你还,这是我们永久的纪念。我用手轻轻地把她拥抱了下,就分开了。
  那天晚上,她照就走的很晚,有说不完的话。她走的时候,我照样用陈家那辆永久牌自行车把她送到她们厂子门口,她让我到她们厂子里去,我谢绝了。这次我们见面是第二年的春天,天啊,我怎么竟那么傻,没想到我们这次见面竟是最后一次,整整中间隔了30年。
  七、短信的告别
  30年后的见面,酒宴散后我回到家里,一直琢磨着还见不见她。想再见见她,我了解了解她,也让她了解了解我,但是又不想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直到晚上,我终于决定再见见她,几十年没见了,我多么想和她聊聊,聊聊她聊聊我,聊聊这几十年我们各自的生活。
  就在我取出手机准备给她通电话的时候,手机响了两下有一个信息。我忙打开上面写道:杜:当你收到信息时,我已经在南下的列车上。你还是那么坚强有意志,你还是我心中的你。我对你的爱深深地埋在心里,我永远会想着你的。雪茹
  我看到信息后顿时脑子都空了,心都碎了。我镇静了一会儿,赶快给她回了一条信息。茹:相思是一条红丝带,一边是您,一边是我,不管多少年,我会把这红色的相思带深深埋在心里的。祝一路平安。杜。
  发完了信息,我打开了窗户,我望着天上月亮和星星心里想,她就像天上的流星一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30年才见到一次,下一次再见面不知等到何年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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