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 发表于 2010-7-20 10:40:15

若亦,蓝君

她是若亦,我是蓝君,我们青梅竹马,若亦琴棋书画精通,是个难得奇女子。我们自小住在一个僻静的山谷里,听山泉清脆的流淌,布谷鸟宛转的啼鸣。我们的祖先是前唐后人,因为兵荒马乱逃隐于此。
  爹爹蓝天,若亦的娘亲凌亦,我失去母亲,若亦失去父亲。也不知因为什么,我们很小的时候,爹爹就跟若亦的娘生活在一起,相敬如宾,以礼而待。爹爹写得一手好字,若亦的母亲一手好活计,她绣的牡丹栩栩如生,在花间流连的蝴蝶似乎真的翩翩起舞。
  若亦叫我蓝君哥哥,我们到大山里放风筝,山上满地的蓝花点缀着清幽草径。风筝飞得越来越高,若亦就高兴地搂住我。蓝君哥哥风筝飞到云端了,风筝到天上会见神仙去了。若亦笑的时候很美,眼若星辰,唇似嫣红。
  突然灾祸降临,我爹爹患一种罕见的怪病,短短几天就死了,先前并没有任何预兆。爹死的那天下起很大的雨,第二天山上的花瓣落了一地,若亦的娘没有哭,下葬了我爹然后带着我和若亦去了城里。告别住了十年的大山。那些花,还有那筑有竹篱笆的茅舍离我们的视线越来越远。
  我们到京城,去了一户达官贵人的家,我和若亦都不明白,只是那些庭台水榭雕龙画凤,出奇高贵典雅、金碧辉煌。接待我们的是一位中老年的男人,大概五十岁的样子,穿着华丽,看人的表情却不太自然,总感觉有点生涩突兀,她盯着若亦的娘亲,很特别的眼神,似乎一口欲将她吞却。
  后来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国舅,皇妃的哥哥,妻死了,然后再续,娶回若亦的娘亲。这些事情像疑团,困绕在我的脑海,爹刚死,若亦的娘亲就改嫁。于是我疏远若亦,也疏远她的娘亲。
  凌亦变成国舅夫人,很是风光,头上珠花,身上绫罗绸缎,高雅极了。她显得更美,或许跟着爹爹这些是永远都无法遐想的。
  若亦郁郁寡欢,坐在常青藤编织的秋千上,泪水迷蒙,她似乎感觉到娘亲的变化。我告诉若亦我要离开,这种锦衣玉食我过不习惯,想爹爹,思念那座大山。若亦穿着轻软沙衣,玲珑娇小的身段,双眼含泪,扯着我的袖子不让走。
  我还是悄悄离开了漂亮的大宅院,我眷顾山涧的落瑛缤纷,樱花漫山遍野,所有事物都干净几近透明,这个国舅府,让我彷徨到不能接近。
  我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开始自力更生,我在爹爹的坟前,看墓碑逐渐风化,灰灰地夹杂于山谷,孤单寂寞。
  我在茅屋里住下,开始写字,爹爹留下的字迹那样苍劲有力,仿佛他本人一样。觉得爹爹不曾死去,就在我的旁边,看着我,向我浅浅的笑。
  这一夜梦到爹爹,他穿藏青长袍,还如从前一样俊俏清秀、眉目清澈。他说蓝君要好好活着,爹爹抚摩我的头,告诉我他是被凌亦毒死的。那个罪恶的妇人,因为权贵,因为和国舅暗中商讨,然后害死我的父亲。
  醒来的时候天已渐进黄昏,窗外月色迷离,森林山野一笼深沉的昏黑。风轻轻,吹开我的记忆,开始想若亦,她的笑,她的惆怅。我们本应该永远畅快地生活在这里,却似乎梦庵,我不希望这些。
  我要复仇,为我爹爹。
  若亦,我不能想她,她是凌亦的女儿,有其母必有其女,若亦也会如同她的母亲。
  我再度回京,准备寻找机会,我要毁了她们,为父报仇。
  在京举目无亲,沿着大街乞讨,卑微地跪下。常有人打我,而且还是一群乞丐,他们说我抢了他们的财路。然后含恨地盯住欺负我的人,我发誓有一天要把受的屈辱如数讨回。
  很饿,渐进隆冬,天气严寒,北风呼呼地刮。我穿得很单薄,从皮肉一直冷到骨髓,没有丝毫力气,终于昏倒在大街上。隐隐约约看到爹爹,他微笑地看着我,旁边还有我的娘亲,我狼吞虎咽啃着鸡腿,娘亲抚摩我的额头,君君慢一点别噎着。不晓得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一丝细细甜甜的声音,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若亦。
  慢慢地睁开眼睛,她就在我眼前,明媚的笑容,灿若星辰的眸子。
  来,给你这些就不会饿肚子了。她把几两碎银子放到我手里。
  你这么小就一个人在街上乞讨,没有爹娘吗?若亦已经不认得我,我实在很邋遢,脏兮兮的衣衫,蓬乱的头发,粘了灰尘的面容。
  若亦走了,背影纤瘦,真想叫她告诉她我是蓝君,却不能,我要报仇。
  元宵,夜晚,京城烟火璀璨,遮天蔽日的各式灯笼,长安街热闹纷繁。我一个人孤苦地行走在大街上。就是这天半夜国舅府着火,火光冲天,映红广瀚的星空。听到偌大的宅院里叫的叫喊的喊,死伤惨重。这把火不是我放的,我一直筹措不定,也不知哪位高人抢先一步。或者这就是报应,上天对恶人惩罚的方式。
  天大亮的时候国舅府已经化作烟尘,只有一坦平地以及熏黑的残桓断壁。皇宫里的禁军把国舅府封锁,派来了京城的办案高手,皇妃悲伤至极,要严查此案。国舅府没有一个活口,都死光了。老百姓都这么说,那若亦呢,她也死了吗?
  我在京城遇到一个俊朗的男人,穿白色棉布长袍,眉目很像我爹爹,让我跟他走。
  他是个很不同的人,行走如飞,言谈得体,要我拜他为师,伴他云游四海,我想爹爹,他的身上带了爹爹的气息,于是跟他,唤他师傅。
  师傅名叫徊天,写字跟爹爹一般苍劲挺拔,喜欢清幽的山涧溪泉,喜欢对着月光豪饮,师傅喝醉酒说许多话,我听不懂。
  我跟师傅去了西域,时光匆匆,一走就是十年。
  再回长安,人世已经不如当年,却比十年前昌盛。国舅府早改建为兵部侍郎的宅第,一样高墙红琉璃,朱色门廊,黄铜大锁。
  听百姓议论,京城有位当红歌妓美貌无双,才情并茂。
  怡春院,门廊若市,梁上挂了点着朦胧灯火的八角宫灯。刚走进就凑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胭脂水粉的味道很浓重,打扮很妖冶,我从内心讨厌这种女人。
  想见传说里的诗诗,长安名妓。
  鸨母把我带到后院,穿过长长的廊子,再过一座小石桥,进入一个很幽静的庭院。这里种了很多竹子,鲜翠欲滴,可见得屋子主人很是独特。鸨母让我坐下喝茶,便走进里间,她去叫那个叫诗诗的姑娘。
  走到我跟前的是个穿着纯白色沙丽的姑娘,缓缓抬头,看到她的容颜,那双像极了暗夜星辰的眼睛。她看我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很冷漠。
  她像一个我认识的人,但说不准。
  诗诗给我弹琴,长长的手指拨弄琴弦,我仔细看她的模样,带了幽怨、悲怜。听她弹琴,让我想到很多事情,这些音符好象似曾相识,十二年前那个与世无争的山谷,春天樱花开遍山野,绿草铺满坡地。
  若亦,不知道她在天堂可否安生,十年前一场大火带走该走的人,也带走不该走的人。想到小时候和她在一起,她叫我蓝君哥哥,颜笑清澈,我们扮新娘新郎,我给她头上戴了山里采的红花,给花取名仙女花,若亦戴着她就像降落凡尘的仙子。她说长大后当我的新娘子。
  再到怡春院。喜欢听诗诗姑娘弹琴,令人心驰神往的音符,我着迷上它们。诗诗这次多看我几眼,神情没有初见时的冰冷,却带了疑惑。她时不时偷偷瞧我。
  她问我的名字。蓝君,我告诉她。诗诗一下子好似少了魂魄,瘫坐着一动不动,然后泪水若潮涌。跑到里间不再见我,她说蓝公子你走。
  我很困惑,诗诗触景伤情,却不晓得为何。难道是我告诉他自己名为蓝君,一个可憎的字。
  师傅到京,欲带我回西域。
  蓝君别在这里,繁华始终要毁灭一个人。不知为什么,师傅要我一直陪伴他的左右,而我就仿佛他的孩子,不懂事的少年。
  回西域之前我要向诗诗辞行,她本来不打算见我,只说生病。我告诉她我将走,再不回来,望保重。诗诗听说我要远行,连忙起来,几日未见她消瘦许多,却一样绝美倾城。
  她摆了酒席要陪我喝两杯,我坐下来,诗诗仿佛有什么要说却是欲言又止,感觉她今天很怪异。
  诗诗说蓝公子你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了。我点头,她那楚楚柔弱的样子让人看了很生疼惜。对她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相识也陌生,可曾因前世有过牵羁不清的感情。
  诗诗多喝了几杯,脸色酡红,眼睛闪闪的像极夏夜里明朗的星子,很是动人心弦。
  她给我说故事,从前有两个小孩,都是单亲,男孩有爹爹,女孩有娘亲,两家父母索性相伴在一起照顾两个孩子。他们住在一个世外桃源里,过着平静的生活。可有一天,男孩的父亲突然暴病生亡,女骇的娘亲便带着她和男孩背井离乡,上京投奔有钱人家,从此荣华富贵。男孩因为悲伤而离开,女孩却从此少了玩伴、少了最知心的人,一天天郁悒下去。有一天女孩无意听到,娘亲在佛堂祈福的时候说出一件重大的秘密,原来男孩的父亲是自己娘亲毒死的,惊讶之余女孩感觉娘亲是那么可怕。女孩几乎崩溃,正月十五那天,她悄悄放了一把火,烧掉一切,祭奠死得不明白的叔叔,那是曾经最爱娘亲跟自己的人。
  诗诗已经泣不成声。我能知道她就是我的若亦,至小的好朋友。诗诗是我的若亦,叫我蓝君哥哥的小女孩。
  女孩没有死,房子烧毁失去了所有,她一人在京城流浪,后来被卖到妓院,几年以后变成京城名妓。
  我带着若亦去了西域,我给她说,蓝君就是那个男孩,当年企图要为父亲报仇,却有高人在此之前了。
  师傅是若亦的爹,我爹蓝天,师傅徊天,本是同门师兄弟。爹爹擅文不懂武艺,师傅却是个十足的武术天才。若亦的娘亲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师傅的,然后结为连理。后来因为一场变故而离开师傅,生下若亦。我的娘亲死于难产,后来爹爹爱上若亦的娘亲,与她喜结秦晋之好。
  师傅崇敬我的爹爹,讨厌背弃他的妻子,他知道若亦的娘亲跟爹爹在一起,心里是叹息亦是担忧,那个女人始终藏着一颗邪恶的心。最后悲剧还是发生,凌亦残害爹爹。
  西域一场风沙,却少了长安的繁华。在此听不到醉生梦死,看不见歌舞笙屏,也没有豪门高墙、别致庭径。
  我娶了若亦,这是师傅要我做的,也是我的夙愿。凌亦不是她娘亲,她只是一个爱着夫君的女人,为他喜、为他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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