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 发表于 2010-7-20 10:40:15

唇毒

阳光透过窗子落在古色古香的枣木书架上,空气中弥漫着书的霉味,偌大的图书馆静寂无声,发黄的线装古籍氤氲着超越时空的典雅情韵。我翻阅着贺方回的《东山词》,寻找课题所需的材料。
  一袭藕荷色碎花连衣裙,她娉婷袅袅的出现在我面前,“同学,请让我过去一下”,我侧过身子紧紧贴住书架,让一条过道,她迟疑了一下,也紧紧地贴住书架侧身过去。
  当她经过时,我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是多么的唐突,书架间的过道即使两个人拥抱都显得有些逼仄和狭促,她几乎是贴着我的身体过去的。 我几乎看呆了,眉烟淡淡,明眸秋水,鼻腻鹅脂,丹唇外朗,让人觉得虚幻,仿佛是从唐诗宋词里走出来的娴淑佳人。
  我有一种眩晕的激动,擦身而过时,她的头转向一边——或许是担心我们可能发生肌肤之亲吧。我发现她那洁白如玉的脸上泛起了丝丝红晕,像一团胭脂在宣纸上洇染开来,一直红到耳根。那是少女的羞红,一种正在消亡的让你怦然心动的女性美。
  我的失态使她加快了脚步,消失在书架的尽头,“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我默默的低吟着贺方回的词句,一种莫名的惆怅醉酒般袭上心头……
  1993年10月的一个夜晚
  明月皎皎,月华如水,淡淡的清辉透过桂花树影散落一地,桂花的幽香弥漫在空气中,栖落在月儿的衣袖、裙带上和那如瀑的秀发间。我和月儿认识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我们在图书馆相识、约会,还从没有到图书馆东南的这片桂树林来过——这里是师大著名的“爱情林”,曾留下过某位文学大师和女友的足迹。
  从图书馆出来,我照例要送月儿回寝室,路过桂树林时,月儿轻轻捏了一下我的手心,“我们也去看看。”我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挽着月儿向“爱情林”走去。
  桂花树下,碧草从中,一对对恋人在缠绵缱绻,卿卿私语。甜蜜的浪漫气息扑面而来,我感到有些猝不及防,脸上感到有些躁热,月儿也羞得低下了头,胸口在微微的颤动。
  我们找了一块人少的空地坐下,默默的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月亮在云中穿行,那娴雅轻盈恰似月儿。我转过头,发现月儿正柔情似水的望着我,月亮的清辉在唇膏上泛着诱人的光泽。月儿的头依偎在我的怀中,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我的唇轻轻掠过她光洁的额头,如玉的脸颊,挺秀的鼻梁,落到她娇嫩而饱满的红唇上,舌尖轻轻伸了进去……
  1995年5月的一个晚上。
  为了留校我想尽了一切办法,该找的人、能找的人都找遍了,不是委婉拒绝,就是假意应承。眼看周围的同学都已找好了去处,我的心乱如麻,我失眠了。
  我不愿重回那座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煤灰烟尘,大小道路上黑色污水肆意水横流的小城。如果让我整天面对那群懵懂无知却又顽劣庸俗的学生,当一个庸庸碌碌无所作为的矿工子弟学校教师,我要么彻底沉沦,要么崩溃发疯。那是怎样的一群“学生”,抠开男女厕所间的墙砖,偷窥女厕所;背后用弹弓射女教师的屁股;课上明目张胆的看那些充满暴力和色情的“口袋书”;男女同学课堂上当着老师面在下面亲热;老师教育学生,家长竟然闯进校园辱骂殴打教师……
  师大的四年生活使我深深的爱上了这座美丽的江滨城市,爱上了这所有着百年校史的学府,我爱这里一草一木的清新与自然,爱这里老师同学的率真与可爱,爱这里唐诗宋词的典雅与婉约……我的生命已深深扎根于这块土地。
  下午我做了一笔可耻的交易,张教授帮我介绍了一位女朋友——文学院王院长的千金,我感激涕零地答应了。
  回来后,一种无法抑制的羞耻感在我的身体里蔓延,我鄙夷自己的虚伪、庸俗和堕落,我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和爱情!我将留在这座美丽的江滨城市,而我牺牲的将是一个女孩纯真无瑕的一片真情,我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月儿如约而至,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我要留校了”,我说。
  “真的!太好了!”她兴奋的抱住我。
  “坐好,我还有话对你说”,我轻轻的推开她,“我们结束吧,我要订婚了!”我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
  “订婚!跟谁?”她笑着问。
  “王院长的女儿!”
  “什么?那个瘸子!”她身子猛地剧烈抖动了一下,她显然意识到我不是在开玩笑,脸色顿时苍白,眼眶里有晶莹的光在闪烁。
  “是的”。
  “你无耻!”她疯了似得向我吼道,我的脸上留下了她的手指。
  她哭着跑开了……
  2005年10月的一个傍晚。
  我慢慢搅动着咖啡,不时地向远出眺望,桂树林越发的蓊郁了,夕阳的余辉给树林涂上了一层迷离色彩,那里有我青春的梦啊。十多年来,每逢下午没课,我都会来这家咖啡屋小坐,翻翻杂志和报纸,也看看远处的这片桂树林。
  她走了进来,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忙低下头漫无目的的翻着杂志。
  “怎么,一个人?在等嫂子?”月儿走了过来,坐在我的对面。
  “你,你好吗?”我局促不安的望着她,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然而真的见了面,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好呀!你呢?”
  “还好。”
  “不请我喝杯咖啡?”月儿目光灼灼的逼视着我,她那貌似淡然的目光里深埋着幽怨、嗔怒,在肆意嘲弄着我的自私、懦弱与庸俗。
  ……
  感伤的钢琴曲从琴师纤长的十指尖流出来,忧郁的旋律回荡在咖啡屋里,我和月儿静静的喝着咖啡,一切的解释都是那么虚伪,一切表白也都是那么的矫情,唯有静静的坐,静静的听。
  从咖啡屋出来,街上灯火阑珊,我们默默的彳亍着,不知该走向哪里,这是一种心灵的折磨,但我还是渴望和她多呆一会儿。我不愿打听她的住址,因为我没有权力去打扰她的生活。
  “我们就此分手吧”,月儿望着我。
  我点点头,伸出手,“再见!”
  “可以再吻我一次吗?”月儿的眼眸里闪烁着期盼和挑衅。
  我轻轻的抱住月儿,她的头依偎在我的怀中,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我的唇轻轻掠过她光洁的额头,如玉的脸颊,挺秀的鼻梁,落到她依旧娇嫩而饱满的红唇上,舌尖轻轻伸了进去……
  2005年2月的一个中午。
  自从在咖啡屋邂逅月儿之后,我每天都去那里等她,可是再也没有见到,仿佛一切只是个梦。时间久了,我也开始怀疑是不是患上了幻想症。思念的痛苦时刻在折磨着我,我常常会半夜被惊醒——月儿在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照例每天去咖啡屋等她,苦涩的咖啡,无聊的杂志,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月儿今天会来吗?
  无意间瞥见杂志上一行黑体字:
  情毒是一种奇毒,无色无味无形,如同空气,中了情毒之人必须爱上下毒之人。假如一年之內你无法爱上给你下毒之人,或者下毒之人並不爱你,你就会痛苦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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