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 发表于 2010-7-20 10:40:15

Love at first sight

“哇!你们的艺术学院修得很漂亮呵!”汪霖站在一楼大厅,边环顾四周边低呼道。
  “我不知道,我第一次来这边,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想很有可能到毕业的时候我也不会来。”萧萦答道。
  汪霖瞪了瞪她,她继续说道:“不过这样看来倒是真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了,以前隔着一条湖,远看过去并不让人觉得它修缮得怎么样,当我听说它坐落在岛中央,充其量也只是觉得那很浪漫,可今天来一看才知道是别有洞天。”她由衷地赞叹一番,又为自己鸣不平起来,因为她觉得凭什么他们人文学院就不能在房屋上独成一栋,也做得这么别致呢?
  “但艺术系的学费交得是最高的,他们当然也得享受得更多一些呀!”她们走进一个玻璃的画作参览室,柔光从房顶射下去,落在错落有致地挂在墙壁上的几副作品。第二层的阁楼悬空搭立,整个布局工料显得格外高级别致。
  “不过也是,就算给文学院这么一个画室,或者一个音乐厅,又能拿来干什么呢?让我想一想我们能要什么……差不多也就是一个图书馆罢!一个独立的图书馆。”
  汪霖拉萧萦坐到大厅里一排精致的靠椅上,这时一旁走过来很大一群艺术系的学生,汪霖不露声色地望了望他们,说,“都说一个学校里艺术学院的美女是最多的,是没说错!”
  “但我怎么都觉得是靠些什么堆砌出来的 。”
  “如果要找清丽脱俗的美女,按定势来说是应该在你们学院找的。”
  “清丽脱俗?”萧萦笑了笑,“人人嘴上都会赞扬这样的女子,但若在现实中她们是不会打眼到哪去的。我们学院美女也多,但她们不是从文。”
  在她们这么左顾右盼的时候,萧萦不经意之间 看见了门柱上的一张海报,上面写着:“旅法钢琴家辛欣先生将于九月十九日下午两点来我院音乐厅作钢琴演奏交流会,请艺术学院的学生届时参加,也欢迎其他各院的学生届时光临。”
  “旅法?”她指了指那张海报给汪霖看,“这么厉害吗?”
  “你想不想去看一看?”
  于是她们站起身往侧边走去,看见前面有个门有人出出进进,萧萦推开门朝里面望去,发现果然是这里,她往台上瞥了一眼,只见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正在弹一首曲子,在平行放置的另一架钢琴前坐着一个也很有学生象的年轻人,他正很认真地看着那个女生弹琴。
  她们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来,萧萦推了推汪霖说:“怎么回事?”
  “也许是中场休息找学生走走场吧!”汪霖答道。
  “但也没见那个什么叫辛欣的在上面呀!”
  汪霖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她们就这么坐了好一会,汪霖突然发觉到什么对萧萦说:“我想那个女生肯定是艺术学院的学生,那个男的肯定就是辛欣。”
  “但那不会太年轻了一点吗?”萧萦不大认为她所说的。“我倒是觉得他下场去了。”
  又过了好一会,从音乐厅后方的调控室里走出一个工作人员往台上送了一个话筒,随即刚才坐在台上的那个年轻人也站起身走到靠前的一架钢琴前,伸手指了指搁在上面的乐谱,朝话筒说了句:“轻一点!”
  可能这是他今天开口说的头一句话,也可能是台上的那个女生大家都认识,所以引起了在座观众的一阵哄笑。
  可他并没有因此发生一丝的变化,也没有抬眼观望观众,只是依然认真的注视着正在弹钢琴的人。
  “原来他真是!”萧萦盯视着前方,说了句。
  “可他怎么不弹呢?”这时那个女生已经完全的演奏完一遍,台上的那个年轻人正在纠正她的某些错处。
  “他刚才已经弹过了!”坐在不远的一个女生回答萧萦说。
  “什么?”
  “接下来大概就是他纠正别人了。”那个女生继续答道。
  汪霖露出满脸失望的神色,当然她们来这绝对是为听钢琴而来的,可听钢琴决不是冲着同辈人来的,而现在感到失望也不只是单单为了钢琴,更多的是因为台上的那个人,他太年轻了,虽然看上去也不至于与她们同辈,可很明显也长不了多少。
  “旅法钢琴家?他怎么这么年轻?”汪霖说。
  “不单单只是年轻!”萧萦笑了笑,“还很帅!”
  “是很帅!”汪霖戴上眼镜仔细地望了望。“他说话也很好听,应该不是本市人吧?”
  过了一会萧萦才说:“不见得!如果他不是本市人的话怎么会到我们学校来呢?我想他可能是很小就在专业的艺术学院受训,然后到国外进修了几年,现在回来就可以说旅什么旅什么了。”
  “有道理!”
  接着她们继续听演奏,直到那个年轻人的手有一次很短地划过琴键,汪霖才又说:“真是不一样,学生在上面弹出来的效果听起来很机械,而他弹出来的声音真的很悠扬耶!”
  萧萦望着她笑起来,她觉得挺高兴的,因为汪霖今天来看她,能够遇上这么一件有意思的事还是挺值得日后回味的。
  在接下来两三个学生演奏的时候 ,她们除了议论一些他们的演奏弊端和这个音乐厅的装潢布置之外,还发现原来那个叫辛欣的人长得很高,但又不是太高,身材虽称不上挺拔但却均匀,看上去更有艺术气的一种消瘦。他有时会朝着弹琴的学生笑一笑,让人感觉还是很帅。有一次他坐到一个正在演奏的女学生身边作演奏示范,那个女学生为了不妨碍到他就立刻站起身来,有时他会弯下腰低头跟他们说些什么,大概是某个音节之类的,那使他们彼此间凑得很近。可重头至尾,除了更替演奏学生那短暂的一瞬之外,他都是目无旁物,若不是靠那个音筒把他压得很低的声音传出来,还有手落在琴键上传出来的琴声,台下的人就是在看一出哑剧。
  可萧萦不那么认为,她认为一切都是他刻意的,她想他一定认为如果加大力度把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那会使人感觉他嚣张与浮夸。但她不能肯定他不望台下的观众也是他刻意的,也许是年轻至使他不好意思,但他表现得很自然,很得体,没有丝毫造作之气,就连萧萦平常不大喜欢的白衬衣与黑西裤,在他身上,再衬上从厅顶打下来的采光灯,她也觉得那只会更加衬出他的涵养气质。
  她突然为自己不会弹钢琴深感遗憾起来,如果她会,凭她的聪明才智她一定能冲到台上去,然后她可能会弹奏一曲《爱情故事》,她更希望的是能与他一起在琴键上合奏一曲。可现在的问题是她不曾学过,她只有这么远远地观望,让他把她当作众多艺术门外汉中的一个。
  过不多久演奏会就结束了,辛欣在主持人的指引下往后台走去。这使萧萦多少有些失望,因为她原本打算能凑近看清他的模样,可现在看来是不大容易的。
  在她们步出音乐厅时,萧萦皱皱眉大声埋怨道:“他干吗去后台呀?”
  “我没见过表演的人是从大门出去的。”汪霖笑了笑说,“他也不知道有人想见他呀!”
  “不过,他总还是会从这边出来罢!”萧萦敛住步子,“那我们在那边站一下,是不是还是有可能看到他?”
  “你真的想见他吗?”
  “你不想吗?”她反问一句,接着说,“其实是我好奇,因为你知道我一直以为凡是成功的人在长相上多半很过意不去,因为如果他有一副很好的外表,他就不会专心读书了!可我看他,”她笑起来,“真的,我不知道怎么说耶!”
  于是她们相偕走了回去。突然,汪霖向前紧撵了几步,大声叫道:“那不是吗?”
  “什么?”萧萦朝前望去,看见一个很高的男生一晃而过,“不是呀!他穿的不是这套衣服呀!”
  “他换了!”汪霖说,“我就说他刚才那件衬衣里面绝对还有衣服,要不然怎么看上去那么厚实!”
  “真的吗?”这时她们已走到了能足够看清他的位置,萧萦也赞同汪霖的话。他的确换了衣服,现在再看上去,如果他不是站在这里的话,你不会把他与艺术这个词联系起来,起码乍看上去不会,但依然显得很有涵养。
  他从音乐厅后方弯出来,走到早就聚集在厅前的老师身边,和他们说着什么。他穿着一条深色的牛仔裤,上面是一件很普通的灰色T恤。如果说刚才她们认为他年轻,除了他本身更多的是因为意想不到,那现在就只能是因为他根本就很年轻了。
  “原来他到后台是去换衣服,而且速度这么快。”
  “也许他觉得刚才那套衣服太正式了罢!”
  “他长得好高呵!”萧萦不露声色地打量他说道。
  “你才看出来吗?”
  “不,”萧萦摇摇头,“只是现在看来比较真切。”
  “我们站在这里好象不大象样!”汪霖注意到旁边有老师在望她们。
  “对,我们站在这里也看不大清他的脸。”萧萦想了一下,说,“不然我们走回音乐厅,再从那边出来,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从他前面经过,就可以看得清了!”
  她的提议马上就得到了赞同,于是她们如此照办了。在她们途径他时,萧萦迅速又仔细地扫他一眼,但他也许是个生来就是个目不斜视的人,那当儿,他的目光微有扬起,萧萦感觉他的眼神,不,充其量只是他的余光在她们这边一晃而过,这不免使萧萦倍感失望,虽然她不止一次承认,眼神只是一种最廉价的赠礼,但不得不说的是,那也是满足一个人虚荣心最快的方式。
  其实现在看来他远没有刚才台上那么吸引人,也许是褪去了那一层光环效应,如果她与汪霖现在才步入艺术学院的话,她们肯定是不会在人这方面有任何留恋的。毕竟天下帅哥多的是,轻轻扫过一眼哪能看出那么多端倪,可现在的问题在于她们赶上了一个晚场,即便只是个晚场也够人去浮想联翩,流连不忘的了。
  当然她没有把这些说给汪霖听,只是说:“你听见刚才走过来的时候,那边有个老师跟他说,他表现得很好,但在以后教学的时候声音要放大一点了吗?”
  汪霖回头望了望,回答说没有。
  “那也就是说,不见得单纯是我们学校把他请来的,说不定是他想回来搞教学工作,找到了我们学校。”她顿了一下,“要不然他们跟他说教学干吗?还有,他的态度显得太谦虚了,一直低着头听他们训话,如果他真是被我们请来的,应该一表演完就走才对,就算要留下来吃庆功宴也不该站在走道上等呀!”
  她望了望汪霖,汪霖点点头。
  她们在那里没逗留多久之后便相偕离开了,走出艺术学院好远之后汪霖才说:“他要是真的来你们学校教书,那我以后不是得常来?”
  萧萦大笑起来,说她一定得常来,她喜欢她这么来看她。
  “不过我们今天运气真的很好,这个话题够我回去跟她们讲几天的了!”她继续说。
  但萧萦并不认为这会撩起她同学多大的兴趣,因为他们并没有亲眼见到,那他们也不会拿出多大的激情去听。
  “不过这的确很偶然。”她说,“如果不是你来,我一定一直都不会来这边。就算来了,绝对也不是今天,如果不是今天我迁就你不去上课的话。可惜的只是没见到他表演。”
  “那以后再隔湖观望艺术学院就会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了?”汪霖笑着说。
  萧萦很赞同,起码在短时间之内,他是绝对足以另人难以忘记的。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看到他会给人一种想入非非的感觉,至少对她而言。
  这一天萧萦有事要赶回家,她早早地收拾好东西准备一放学就直接去车站。每次周五回家的车都不大好乘,但今天避开周末她想情况应该要好很多。
  她上了车,找了个位置站定便从背包里拿零钱出来买票,在给钱给售票员的时候,她无意间与离她不远的一个人的目光相碰到,当然因为是无意,她很快地移开了双目。但她觉得那个人很眼熟,而且……
  倏地,她想起来了。于是她再朝那个人望去,碰巧的是,那个人也刚好望向这边。这一次让萧萦看得一清二楚,她的虚荣心也同时得到了满足。他当然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她还是很快地收回目光,因为她不知道她是矜持地站在原地不再去看他好呢?还是再望他一眼?还是干脆走过去询问他好呢?
  她当然知道这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而且她发觉他那天并非没有看见她,因为她相信一个人在车上是不会到处张望的,除非是找到了一个观望的目标。
  可是她还是矛盾,因为他们虽然相隔不远,但其间还是隔着几个人,如果她就这样冒然走过去跟他搭讪,那只会让他们双方都很尴尬,当然前提在于他是真的如看上去那么有涵养。
  但萧萦也不免觉得好笑,她现在可以肯定他也不是一个完全不识人间烟火的人,也许他那天所表现出来的拘泥于世真的是为了博得在场老师的赞赏。她知道她萧萦有几斤几两,绝对不是美得让人瞠目结舌的那种,这倒不是她不自信,只是事实本是如此。这足以解释他刚才会望她,而且在她的余光范围内她依然觉得他在注视着她,只是不那么经意。
  可在他与她之间仿佛就存在着很多偶然,这种偶然不是萧萦刻意做了什么才发生的。公车开过学校门前的那条长道,很多人会在下一站转车,萧萦身后的人往前挤,前面的人又往门前退,萧萦皱着眉依他们的一推一怂,不觉之间她竟与他站到一起了。
  萧萦伸手往肩上拉了拉背包,重新站好,她这才发现他就站在她身边,那是因为她扬眸又瞥见了他的眼神。她不自觉抿嘴笑了起来,但既然已笑出来了再掩埋就更不自然了,于是她开口问道:
  “你是,辛欣对吧?”
  那人转过脸望着她,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萧萦高兴了,说话声音尖尖的。
  那人显得有些诧异,也许他没有想到外表高高的看上去有点大小姐脾气的萧萦说起话来会是一副孩子腔。
  “你是去过艺术学院吗?你会代艺术系的课对吧?”
  “你怎么知道?”他问。
  “因为我那天有听见一个老师对你说,在以后教学的时候声音还要放大一些。所以当时我就认为你很有可能会讲课,只是不知道在不在我们学校。”
  “可我认为,”她接着说,“你是故意将声音压低的,如果你吐词清晰,你会觉得不好意思,也会让人觉得你很世故,毕竟像你这么年轻的人,博得年轻人的喜欢比起博得那些古董派的喜欢要有意思得多。”
  说完,她睨他一眼,发觉他竟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她立刻意识到她说得实在太多了。
  “对不起!”她皱了皱眉,“我讲得太多了。”
  “没有关系!”他笑着说。
  “你是艺术学院的?”过了一会他开口问道。
  “不!”她说,“我不是!”
  “那你上次怎么会过来……”他没说下去。
  萧萦笑了笑:“那天我有一个好朋友来看我,然后我就带她在学校里面逛一逛,因为以前有人跟我说艺术学院坐落在一个岛中央这样子,我们也觉得蛮浪漫的,所以就走到那里了,然后我们看见那张宣传海报,一想,那天刚好就是19 号,出于好奇我们就进去听了一下。”
  “你以前都没有去过艺术学院吗?如果那天你朋友不来你也不会去了?”
  “不!”她望他一眼,“那是因为艺术学院宣传不够呵!我事先在别的位置根本就没见过那张海报。”
  “那如果你见到了你会去吗?”他问道。
  “我,”她假装想了想,“可能不会去罢!”她看见他转过脸去,知道自己达成了愿望便又说,“我那天下午本来就有课。”
  “你是学市场门类的吗?”他问。
  萧萦认为他的言语有些不屑,知道他是在讽刺她,便答道,“不,更俚俗,我是学机电的。”
  他惊讶地朝她望去,萧萦也故意扬眸冷冰冰地盯视着他,直到他们都将眼神撇开。
  萧萦不明白怎么自己越来越不会说话了,她从没想过把局面弄得这么糟。其实只要她愿意讨好他她是很容易办得到的,她学过那么多年的音乐,艺术修为早已积淀得很深,可她偏要显出一副粗俗的模样,她拿不准自己干吗要那么做?
  过了好一会,她依然觉得这么很不划算,她不可能有机会去艺术学院,她也不会去,那么这将是仅有的一次机会与他见面,更何况是与他交谈。如果她再不说些动听的话,下车以后她一定会后悔得痛不欲生的。
  于是她重拾话题,用很柔和的调子问道:“你刚才说你会来上课,那你会上什么呢?”
  其实在辛欣这边,他早已发觉眼前这个女孩很聪明,那基本上也可以盖过她气质上的欠缺,这倒不是说萧萦气质上不优雅,只是他认为艺术对一个人的熏陶是至关重要的。
  “你会上音乐鉴赏吗?”她见他没出声,便接着问。
  “你对艺术系很熟悉?”
  “不!”她摇摇头。
  “那你怎么会知道有这么一门课?”
  萧萦转过脸去咬了咬牙,她没想到自己给他的印象真是留得这么差,她更为眼前这个人没有她想的那么宽容而遗憾。
  她微笑地转过脸,耐烦地说:“这是一门选修课,我在选修表上看到的。我也有报,但……”
  “你有报这门课?”他打断她说,有些意外地望着她。
  “难道我不能报吗?”萧萦觉得好笑。
  “不,只是我以为你不喜欢那边。”
  “我是不喜欢。”她郑重地说。“我一向觉得艺术学院很浮华,简直可以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想象得到她这么说只会把他推得更远,便接着说,“我是说我对我们学校的艺术学院没什么兴趣。”她觑见他投过来异样的眼神,便再次开口解释道,“我是说我很崇拜专业的艺术学院,但对这种综合性质的艺术学院没什么兴趣。”
  她发觉这么说还是会造成歧义,便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下去了,因为如果再说下去只会是越描越黑。
  “我只是觉得我们这里从艺的人看上去不大顺眼,我没有大而化之,”她顿了一下,望着他,“你明白的噢?”
  辛欣表示他懂得她的意思。过了好一会,也就是在萧萦即将下车的时候他才重新开口问道:“你真的是学机电的吗?”
  萧萦莫名地望了他一阵,大笑起来。
  “不要再说了,我今天得罪了很多人,我不能再说下去了。”
  “那你真的会来 上课吗?”
  “我……”萧萦有些犹豫,但还是马上开口回答说,
  “当然!虽然艺术学院很远,上课的时间也很晚,回来的时候也可能会让人害怕,但,我一定会去的。”
      
  星期二上选修课的时候,萧萦犹豫不决但还是去了艺术学院。原来她并没有报上音乐鉴赏课,倒不是她不愿意,只是没能报上。那也不该有什么犹豫不决的,只是她应该去上的课又正好在时间上和她想听的课相冲了。
  她坐到最后一排,本能上说,她并不想辛欣进教室一眼就看见她,她认为那只会让她很尴尬,因为她不能阻止自己的双眼朝他望去,而那势必会引起他的注意,对于这样的眼神,他会怎么想呢?
  其实她倒是很希望看到辛欣在上课之前能在班上寻视一番,她总有一些多余的情感或想法,认为那是在寻找她,即便同时她也劝阻自己不要把自己想得太过于了不起,但起码能立即在她的心中泛起一丝甜意,那无关虚荣心的问题,她对自己说,因为没有人会比她更懂得察言观色。
  “他并没有流露出一丝寻找的痕迹,我也不会因此感觉抑郁,也许他已经忘记了那天的对话,他一定忘记了,因为他并没有必要记得,我也要反问自己是否值得他记得。”
  在辛欣讲课的时候她这么安慰自己,而且有些后悔冒着丢掉学分的危险来这看他,她知道如果不是知道他在这里的话,她是决不会来的,准确的说是她抱有一些希望,这些希望并没有非分的成分,她只是想结识他,即便这种结识并不能带来什么结果。
  可后来有一次辛欣的眼睛突然瞄向她,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并且没有像她所想象的那么快地移开,她又觉得她当初的决定是对的,总之她就是一个容易原谅自己的爱人和一个容易自我满足的人。
  辛欣的课讲得很好,但上次钢琴演奏时的腼腆劲仍然未变,萧萦不得不承认其实她不大喜欢这样的人,但他长得实在太讨人喜欢了,而这种喜欢又让人产生不了一种敬畏感。
  “那透着一股亲切的气息,丝毫没有因为我们现在身份悬殊而令人生畏,有的时候,我真想冲过去抱住他甚至亲吻他。”
  她挥挥手打掉刚才的想法又重新坐正,她在听辛欣讲课,并不单单只在看他。而当她看着他的时候,也不是钩引出了多少翩翩遐想,她在注视着他在台上的一举一动,然后洞悉出他的气质到底有多深。
  下课之后,学生们纷纷离场。萧萦慢吞吞地站起身来,估计着辛欣收拾好讲课器材大概要多长时间,然后再刻意打前门出去。等她从最后一排走到第一排的时候,正巧望见刚刚抬起头来的辛欣。她抿了抿双唇,低下头去。这时辛欣也要出门,于是两人走到了一起。
  “老师!”她在喉咙管里这么叫了一声,但随即意识到这一声一旦开口就怎么都收不回来了。在她思量着如何再次开口的时候,她听见身边的那个人说:“你觉得你对这门课感兴趣吗?”
  她抬起头望他一眼,仿佛是要确证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有些话说一遍可能还会让人觉得值得原谅,但若累积这样只会让人有落落寡合的念头,如果你认准了我没什么音乐细胞,那我就说没有,若不是迫于无奈需要修满学分的话,我是决不会来这的,我厌恶透了这里顾作高雅的糜烂气。”
  说完她抬头瞥他一眼,睨见了他朝她投来的讶异的眼神,她皱起眉躲开那道目光。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又闭起嘴来。
  当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们并肩朝前走着。如果说这种和谐的步伐受到过丝毫的干扰的话,那就是刚才的一番话使他们都显得局促不安无法再度开口。但这种局促不安没有使他们分道扬镳,他们就像被安排在同一间宿舍的两个人,即使水火不容也只得相互忍耐。
  萧萦想说点什么打破这种僵局,因为她不敢担保他们这样肩并肩走在月下湖畔边的机会还能有,而现在正处于这么一种过程中就让人倍感珍贵,惟愿这条路在他们彼此尽兴之前永远都没个尽头。或者有一些新奇又刺激的事情突然发生,让他们共同面对然后回味起来还可以开怀大笑。
  “你是住在这一边还是住在南区?”辛欣突然问道。
  “南区!”萧萦回答道。
  “你现在回家吗?”她又问。
  “不!”他说,“这么晚我是不可能回去的。”
  萧萦的双眼随内心的惊喜显得熠熠发光,辛欣碰触到她闪光的眸子不禁笑了笑。
  “那你住在哪里呢?”虽然她知道教师公寓就在他们南区,但还是顾作不知地问道。
  “教师公寓!”
  “但你并不是天天都在这里住,他们也会租给你吗?”
  “它有一部分是像酒店一样可以出租的。”
  “里面的环境好吗?”
  “还可以!”
  “那……”萧萦高兴地望望他,“是不是你可以跟我一起往那边走?”
  辛欣笑起来,“你觉得害怕吗?”
  “当然!你知道吗?我为了上这门课一个人单身跑这么远,我有很多同学起初也考虑过这门课,但想到这么远的路就放弃了。而我还是坚持上这门课,你不觉得我的精神可贵吗?”她望他一眼,“不,你不会觉得,因为你认为我根本就只适合上那些俚俗的课。诸如说环卫,虽然你会承认那也是一门重要的课程并且服务大众,但那与气质无关,所以也受不到你的推崇。”
  她看他一眼,见他只是低下头去说:
  “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上一次说你是学机电的,这一次听你口气好象又是学环卫的,我有点糊涂了。”
  “不,你没有,如果你对我没有什么好奇心的话你是不会糊涂的,而事实上,你没有过多的好奇心。”
  说完她再次朝他望去,才发现他手上拿着几张曲谱,她不问他同意便抽了出来,看着上面的五线谱哼唱起来。
  她知道她此举一定会引起她同伴强烈的诧异,果然,她瞥见了他脸上的那种表情。
  “觉得很惊讶是吗?一个在你眼中俗不可耐的人居然会识谱!”
  “不,我并没有这么说!”他皱起眉摇摇头。
  “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会更加惊讶,”她说,“我虽然对钢琴是一窍不通但对小提琴还是有点了解的。”
  她朝他望去,顿时笑起来,“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看到你这种表情了!你一直都不曾想到罢?”
  “其实……”他想了想,“也不是没有想到,只是你刻意表现出来的与你本身截然相反,也许你是出于某种原因对自己实行一种自我报复, 看见别人贬斥你再怒言相向,从中找寻快感,但我要说的是,我真的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你攻过心理学吗?”她问。
  “我只是说我所认为的,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你那么有自信,认为自己能够洞穿别人所有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说我曾经做过对于你的一些揣摩吗?”
  “你忘记你上次说过我是顾作羞涩吗?”
  萧萦想起了那件事,觉得开心,因为他起码记得在这一次见面之前他们还见过一次。
  “你是说我的想法错了,我把你说成一个即能做作又能不露痕迹的能手是错误的。”
  “你这么说太伤人!”
  他的话使萧萦心里一惊,因为她没有理由去引起他的丝毫不悦,但事实上他并没有,这从他后面的话就能听得出来。
  “比方说,你总认为我在针砭你,可我从来都不针砭任何人。”
  “真的没有吗?”她含笑地问道。
  他点了点头。
  萧萦高兴地笑起来,“如果你能准确地猜出我是学什么的,我就相信你!”
  “现在看来,”他打量着她,“你一定是学文的,像你这么对什么都不屑一顾,一定是学文学的。”
  “难道学文学的人在你眼中就只给这么个评价吗?”
  “那你对从艺又是怎么的评价呢?”他反问道。
  “虽然我是说了综合性质艺术学院一些不好的话,但我对你的评价很高呵……”她突然觉得这句话说得有失分寸,便收住嘴不再说了。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再误会我觉得你不好了。”他以一种以求和解的语气说道。
  萧萦点点头。当绕过一个桥头的时候她才重新问道:“你知道吗?你……”她顿了一下,换了另外一种提问的方式,“你对我有印象吗?我是说除去上一次见面。”
  他想了想,说道:“有,在那次表演完之后,我仿佛记得是你打我面前经过,所以那次在车上我才会认出你。”
  “那次好象是我先跟你说话的!”萧萦娇悍地说。
  “那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呀!”
  “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打你面前经过还望着你?”
  “我只是好象看到,但也没看得太清。”
  “当时我觉得很奇怪,奇怪象你这样的人居然有这样的长相,更重要的是这么年轻!”
  “我是怎么样的人?”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仍然顾作疑惑的问道。
  “我是说学业有成居然还能长得这么帅!”她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不大习惯当面夸奖别人,但如果不说的话又怕没有机会再说了,即便我不说你也不见得不知道。”
  “不过,”她接着说,“我那天真的有预感,你知道吗?那张海报上没有写你是个年轻人,但直觉上我也感觉到了。这很难得耶!我以前也听过一些公开的演奏会,不管怎么说没有象你这个年纪的,所以……”她又顿了一下,“你能告诉我你多大了吗?”
  辛欣笑起来,反问道:“你多大了?”
  “二十罢!”
  “二十罢?哪有人回答自己年纪还不确定的?”他说,“我长你不过五岁!”
  “你也没有十分明确地说呀!”
  “那,”她继续问道:“你在法国过得愉快吗?”
  “刚过去的时候当然有些不习惯,那时还很小,只十几岁,不过不久之后语言就通顺了,在异国语言一通任何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那见闻呢?在外国的见闻呢?你觉得外国人比较好还是中国人比较好?”
  “人在异乡当然还是会有一些感伤的,特别是当你的祖国比不及别人的时候,但这种情绪也不会总在你心头作祟,不但法国那边很繁华,假期的时候去其他国家旅行,如果在表面上非要说出点什么不同的话,那大概就是国外城市的风光比起我们国家要漂亮许多罢。”
  “那人呢?”她忧郁再三,“是外国女人比较漂亮还是中国女人比较漂亮?”
  他看她一眼,“你干脆直接问我会不会娶个洋婆子就好了嘛!”
  萧萦顿时觉得很窘,好在这时他们已走到了南区宿舍院。学生公寓与教师公寓之间隔着一个很大的花园,他们绕过花园便得分手了。
  在即将分道扬镳的一刻,萧萦突然听见辛欣的声音从她身后传过来,于是她回转身。
  “你不故意顶撞人的时候,说起话来让人觉得欲言又止,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习惯,或者只是今天看来是这样。”
  “这是我的习惯,因为今天路上很黑,让人害怕。”她想了想,又说,“我是因为上你的课才受这种折磨的,那你是不是应该每次放学之后都陪我走回来呢?”
  辛欣笑了笑,说没问题。
  在他们正决定第二次道别的时候,萧萦又开口说:“我这样说话含混不清会让你觉得没意思吗?即使会我也急于想让你知道这种欲言又止,因为那可能会使人联想到那个人对你有非分之想。即便这种非分之想会让你觉得尴尬或者一些没有必要的心烦意乱,但是我还是很想传达给你,毕竟这只是一种暧昧的情感,不带任何功利也不让人有什么负担。”
  说完她借着路灯朝他望过去,这句话如果是以后的某一天说起也许还不足为过,但现在说来绝对是不够端庄的,但萧萦耐不住性子,非要说出来,这将造成怎样的结果看来只有等她一个人的时候才有机会去估量。而现在,学校的路灯奇亮,让他们将彼此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萧萦鼓足了劲想看到她预计的那分诧异,但她怎么都察觉不出他时常挂在脸上的那道表情,她不知道这是该喜还是该悲,如同她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乐观主义者还是个悲观主义者?
  于是她朝他幽雅地笑了笑,起码她自己认为是极其幽雅的,虽然在这种情况下再幽雅也不见得被人承认。她微欠了欠身子,当作是行了告别礼,转身离开了。
  这种幸运并没能延续到第二次上课,在上课的过程中他们倒是没有表现出多余的尴尬,可是在下课的时候,突然有一群学生从萧萦身边挤过去,围在辛欣跟前,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个没完。萧萦尽量站得老远,她怕她一旦不小心凑过去,会使辛欣觉得她这人不够庄重,进而厌烦她。
  可辛欣抬起头时还是看见了她,因为那时萧萦正远远地望着他,即使她立即抽回目光也是来不及的。
  萧萦走出教室,在门外站了一会,她认为自己不能站在这里等他,这显得太过刻意也让人觉得没有必要。纵使和辛欣走上一段路是一件极为快乐的事,她也不能让这种期待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但是这种期待与喜悦又是发于真心的,她第一次感觉如此强烈,自从那次音乐会以来,只要她一想起那个人,她就觉得有一股强烈的欲望在贯穿她的全身。这股欲望与她之前想要征服谁来得不同,但又不是一种崇拜,虽然他站得很远,中间隔着很多人,她却觉得他们依然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并且她总认为他们之间很有缘分,虽然她之前重不相信这个。
  她悄悄地朝里面望了一眼,辛欣好象还在与学生讨论什么问题。萧萦走到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在那里她即不容易被人发现又容易看清从教室里走出来的人。站了一会,她不禁四下环视一番,当她朝身后望去时,不觉还有几分颤栗。那是一条长长的走道在她身后延展开来,尽头是一个拐弯,夜间昏暗的壁灯衬得那里越发灰暗与恐怖。她突然想到校园谣传说艺术学院一向不太平,她突发奇想地认为如果校园谣传是真的,那那个人大可以从那个拐角静悄悄地摸出来,然后一声不响地跑到她的身后,捂住她的嘴巴……
  “天呐!实在是太恐怖了!”她在心里叫道,用手捂住双颊。
  但她还是没有离开,只是不安分的在原地不停地打转,时不时回头望望,以安抚她紧张不安的心情。就在这时,辛欣终于从教室里走了出来,没等萧萦想好一个碰巧遇见的理由,她便发现原来他还没有完全摆脱他学生的绵缠,因为有两个女生紧跟他也走了出来,与他一边说一边朝前走去。
  萧萦彻底失望了,至少今天是失望透顶了,虽然她并没有天真的以为每次都有那么好的机会能和他像上次一样开心地步行回家,但事实真的摆在面前她还是不免感觉失落,特别当刚才经受了那么长时间的煎熬,接下去还得经受,她就后悔不已。
  “这条路是真的让人感觉害怕!”她跟在他们身后,尽量将距离放得最远。现在她最想的只不过是希望他们谁也别回头,因为她知道没有得到别人的允许就站在那里等人,对自己是一件极为难堪的事。
  “其实我站在这边也不是想等他一起回去。”她对自己这么说着,“我只是想看看如果他看见了我会不会主动走过来跟我讲话,即便不讲话,我也能看一看他有没有带着不必要的尴尬,那么也能从中检测出他是不是真的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羞涩。”
  她继续朝前走。这条路上的路灯还算闪亮,只是人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白色的路光灯从布满蜘蛛网的灯塔上射下来,显得路上更加冷静,只听得见入秋的风吹得几片残留的树叶簌簌作响。她想加快步伐又不能加快步伐,就在她这么心烦意乱的时候,她突然听见背包里的手机铃声。她赶紧打开包,但包里东西实在太多使她一下子没法摸到,铃声越响越大,她害怕会惊动前面的人便反身朝身后紧撵几步,接听电话。
  等电话接通之后,她转身回头望望,已经看不见前面的人了,她想也许是他们走过了哪个弯角到了她看不见的位置,于是她决定就站在原地接听电话,等他们走得更远,这样她呆会就能安心赶路了。
  电话是从她的寝室打来的,她们问她怎么还没回去,她说她已经不远了。在她挂断电话的当儿,她突然感到有人从身后圈住她的脖子,她本能地大叫一声,手肘往后一击想转过身来,只听见那人轻声说了一句:“是我!”
  她赶忙回头望去,只见辛欣就站在眼前。
  “噢,对不起!”她拉住他的胳臂,“我没有想到是你!”
  “没关系!我……”他低下头,“我不是有意吓唬你的。”
  “我知道!”她说,然后同他一起朝前走去。
  “你怎么这么晚才走?”他问。
  “呵?”她望他一眼,然后笑着说,“我刚巧遇见一个在上美术的同学,因为不同路所以站在那边多讲了一会话。”
  “这样!”他抿了抿嘴唇,“你上次说的话是真的吗?”
  “什么?”她有些紧张地看他一眼。
  “你说这条路让人害怕。”
  “当然是真的!”她说,“并且我还说请你以后都陪我走回来,你上次答应了吗?”
  他点点头。
  “可是……”她故意地犹豫了一下,“你并没有信守诺言!”
  他抬起头望着她,示意他并不明白她的意思。
  “比方说今天,你就没有这么做。”
  “那我现在难道不是在跟你一起回去吗?”他不解地问。
  “那是你后来碰到我了!如果没有的话我也就一个人走了。”
  “问题就在这里,是你一个人走了。”
  “难不成我能等你吗?难不成我能站在门外等你吗?”她又重复一遍 。
  他没有出声。
  “就算可以,”她接着说,“当你和其他学生走出来的时候,难道我还能从后面叫住你……”她突然打住话头,这时辛欣已经发觉了这一点,因为他紧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在你身后看到的。”她顾作镇定地说。
  “其实我是怕你会尴尬!”她说,“我没有得到你的允许就等你毕竟是一件不大好的事。”
  “我刚才在下课的时候看见你了,我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没有事的话就等我一下。”他说。
  “真的吗?”萧萦高兴地叫起来。
  他望着她笑了。
  “那你暗示的功夫还真是不到家耶!”她揶揄他说。
  “其实……”她开了口又不知该不该接下去,最后她还是闭紧了嘴巴。
  “其实什么?”他问道。
  “没什么!”她回答说。
  “其实我觉得蛮矛盾的!”他说。
  萧萦望他一眼,他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没有半点偏暇。
  “我不觉得有什么矛盾。”萧萦说,“你认为你真的有资格当我的老师吗?”
  她再次望他一眼,发觉他疑惑地朝她转过头来,她想她很快便能让他明白她的意思。
  “你只不过是我们学校请过来的一个客串教师,而你的年纪太过于年轻,纵使你学腹五车,技艺超群,在经验上你难免也有所欠缺,不然的话,你也不会那么小心地跟老一辈的老师悉心求证。倒也不是说我们学校不愿意请你,只是你自己不会太喜欢教学生涯罢?让你像这样走穴性质地教一教你可能还会发觉些许乐趣,如果让你把上课列为主旋律你可能就会知道苦不堪言了。”
  说完她看他一眼,发现他又不好意思了。她觉得好笑,于是竟然伸出手挽住了他的胳臂。
  “还有我得告诉你,我上这门课是修不到学分的。”她看看他,接着说,“我根本没有报这门课,倒也不是说我没有报,只是班上往艺术学院送名单的时候送晚了,也就没有报名资格了。而我后来报的那门课刚巧也是礼拜二的这个时候,也就是说我已经有两节课没去上了,也不知道他们勾销了我的名字没有。”
  “那你到这边来?”他说话有些吞吐。
  “你不要以为我是来看你哟!当然应该这么说,起初我是很想上这门课,但后来若不是知道你在这边,我可能也不会放弃在那边上课罢!”
  “那你是不是应该回去呢?”他问。
  “其实,那一点学分要不要也没什么关系,哦?”她拿询问的眼神望着他说。
  “你还是回去罢!”他平静地说。
  “那……”她想了想,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措辞,“我虽然到这边来不是为了看你,那是不是就真的没机会再见面了呢?我是说……”她笑了一下 ,“连偷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原本以为她这么说会使他显得局促,没想到他却笑了起来。
  “你不是说也会在今天上课吗?我们会碰到的。”他说。
  “真的吗?”萧萦在想他准是在随口敷衍。
  “真的,我们准能碰到!”他再一次说。
  萧萦依旧不相信他说的,如果让她相信那就太把她当小孩看了。难道她会以为辛欣会过来她这边等她吗?就算会吧,他也没这个机会。因为萧萦上课的地方比艺术学院离她们宿舍要近得多,而他们下课的时间又是一样的,她怎么可能会碰到他呢?
  “如果要我傻傻地等他我也办不到!”她这么自忖道。
  不过她依旧觉得蛮开心的,只要她把那边安顿好她依旧可以过来,再说,就算她能在这边长期上课也不见得对她有什么好处,因为课总有结束的一天,那倒还不如早点将它结束呢!如果辛欣真对她有心,他是不会找不到她的,倒是她自己可就没法找到他了。想到这一点她不免又情绪低落起来。
  可当她一想到刚才辛欣的举动她不禁又笑了起来,现在回想起来,他刚才更像是从身后抱住她。
  “可能他觉得我是在等他吧!”她想,“可我不能让他知道,起码现在不行。如果哪一天我们还能遇见,我可以当一个话题来问问他,不过就怕那时他差不多都淡忘了,再说起来恐怕也不会那么动情了。”
  她就这么想着想着,不觉又到了该分手的时候。   
  一天下午,林芳打算去学生会一趟,她问刚下课的萧萦说要不要和她一起去,萧萦看着反正没事就答应了她。
  学生会的办公室很杂乱,没有得到这个美丽校园的丝毫渲染,萧萦在里面东走走西逛逛,觉得实在没有意思,正巧这时林芳过来跟她说可能她还得等一下,因为她临时有个会要开,萧萦点点头。后来她无意间朝办公室外望去,发觉学校西边的景色实在是秀丽幽雅,于是她走出门,朝那片草坪走去。西边本有一座荒山,但因绿化得极好也就看不出它的本来面目了,荒山前是一条蜿蜒的车道,绕过车道是一条护校河,有时开阔有时狭窄,河上架着几座拱桥。在护校河与教学楼之间隔着一段很大面积的草坪,也蜿蜒曲折延伸得很远。草坪上绿树点点,虽不能遮阳,单看上却饶有风味,有的位置有几张绿色的靠椅,有的位置种着零散的几株桂花树,香气老远地传了过来,幽香扑鼻。骄阳从天空射下来,因为正值晚夏,艳阳也不再那么伤人,倒显得景致更加艳丽与葱荣。
  萧萦走到离办公室最近的一张靠椅旁,那时近旁几乎无人,只能看见远方有人在四处移动,萧萦觉得难得有这么好的景致又无人打扰,便坐了下来。她从背包中取出墨镜戴上,这样她就能舒舒服服地感受这么美好的氛围了。
  她将背包放在一边,然后抬眼朝远处望去,虽然此时没有人打身边经过,头上的鸟儿也没有鸣唱,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坐在这里会显得落寞。远处还是有下课后的嘲杂声响,但因距离太远传过来也只是微小动静罢了。
  她靠在靠椅上,闻到桂花香弥漫在空气中,于是她四下看看,发现正有几株种在她的身后,她突然感到惊喜,她不知道这是偶然还是当初故意作的园林设计。她站起身走到树旁,从枝丫上折下一支,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她把桂花拿在脸前晃一晃,闻到一股馥郁又带点橘子香的味道。
  于是她把摘下的那株拿开,单只闻那散在空气中的香味,简直让人都陶醉了。突然她感到身后有人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于是她说:“林芳,你开完会了?”
  她正要回头,却又转过身去,扬起头说:“你闻到桂花香了吗?是不是都快给陶醉了,我还以为这只是个书面词呢!”
  她又把手上的那株桂花在脸前晃晃,接着说:“我重没想过我的这四年生活还能看到学校的这种景色。有的时候我很想在这山明水净的地方能够遇见一个什么人,虽然我只是第一次过来这边,但我刚才一下子想到,”她笑了一声又接着说,“我想在这山明水净的地方遇见那个弹钢琴的,你知道吗?我可能没什么机会看见他了,我也懒得去偷看他,既然如此,又干吗那天要让汪霖来呢?干吗她一定得去艺术学院?干吗时间又碰得那么准?既然他要像一片云一样地飘走,干吗还要让我遇见他呢?即便这种遇见的程度不深,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只是……你明白吗?”
  她回转头去看她,只见她身子倏的一抖,此刻站在她眼前的正是她想见的那个人。
  “你怎么能够这样子?”她激动地跳了起来,其实她本身并不太紧张,只是想找点时间平复心境,“你怎么能两次都这样子?”
  “对不起!”他说。
  “算了,算了!”她重新坐下说,“只是这样会让我觉得很尴尬。”
  “你不是懂得化解尴尬的方法吗?”他说。
  她抬起头望着他说:“我有说过吗?”
  “你证明给我看了 !”
  “你这么说,”她笑了笑,“除了让我觉得我的脸皮比别人厚之外还能让我觉得什么?”
  “不!”他很快地打断她,“我的原意应该是一句恭维话。”
  “那么,”她往旁边挪了挪好让他坐下,“我上次说你什么?”她想了想,“噢!你的暗示功夫不到家,除了这个之外,今天我又发现你很不会说恭维话!”
  她很近的朝他望去,他并没有脸红只是笑了起来。
  她很快地收回目光,如此近距离的去看一个人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你有一个优点。”她朝他笑了笑说。
  辛欣期待的朝她望去,希望弄明白她要说什么。
  “你不当众揭穿人呐!”
  他没有回答,几乎是不作声。
  “比方说,你刚才听见了我说什么,但你却表现得充耳不闻。”
  “你刚才朝着前面说话,声音发散,我是没听见。”他平静地说。
  “哦!”萧萦点点头,转过身去不再说什么。
  后来他们闲扯起眼前的景色来,辛欣说他确实觉得他们学校修缮得很漂亮,让人耳目一新。萧萦说景致虽好, 迟早有一天还是会残破的,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尽它残破呢!
  其实这句话本身并没有什么弦外之音,只是接着上面的话题让人听来颇显伤感,使得两人一阵沉默。
  突然辛欣想起起萧萦会小提琴的事来,他问她学了多久了。
  “六年罢!”她回答说。
  “六年?”
  “对,这个年份现在听来是短了一些,但早几年还是蛮不错的,我已经荒废了很多年了,从急功近利地去学到现在只能拿来陶冶性情。”
  “那是一种手法,但我相信你的手法与别人不同。比方说有些人想要熏陶自己的艺术气会听一些轻音乐,而你在心情很难平复或者心情意外平静的时候会拉动琴弦,这种手法不是高明很多吗?”
  “多谢你的夸奖,如果那真是夸奖的话。”她自嘲地笑了笑,“可我现在很难再去拉动琴弦了,甚至也不愿去听轻音乐、交响乐、协奏曲、还有钢琴。”
  “为什么?”他望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开口说,“是因为我的表演太糟糕让你失望透顶吗?”
  “不,哪能呢?”她朝他摇摇头。“如果我说假话会让你觉得我没什么音乐天分,这我接受不了;如果我说真话,不,我不说!”她撇开头去,又不再开口。
  好久之后,萧萦听见辛欣话锋一转,说道:“其实我听见了,只是我不敢再拿我的想法去臆断你的想法。上一次如果不是你提醒我说你并没有等我,我们可能早就……”他回头望着萧萦,没再说下去。
  “上一次怎么?”萧萦也回过头凝视着他,眼神中充斥着复杂的情绪,她望着眼前波澜不兴的辛欣,她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居然害怕起来。
  “没什么!”他有些愤懑地转回头去。
  萧萦察觉出他情绪的不对劲,便转而开口说:“其实……”
  “你是在耍弄我吗?”他打断她说,“你一下子能让我看见你眼神中澄明的童贞,一下子又让我觉得你痛苦得苦不堪言,难道跟我说话真的就让你如此受煎熬吗?”
  “噢,不!”萧萦坐直了身子,“事实上如果你跟我讲话对你来说是一件无须忍耐的事情,那倒真是值得庆幸,只是到这个时候,我也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矛盾。事实上,我喜欢你,当然,当然谁又会不喜欢你呢?只是,我并没有得到你的鼓励,你并没有怂恿我。”
  “我没有怂恿你吗?”他问。
  “我早就说过了!”她大笑起来,“你这些功夫不到家。”
  “真的有吗?”她又问答。
  他笑了笑,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后来仔细回忆起来,我终于可以清晰地记起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模样,我怎么觉得你那时很凶?”
  “很凶?”她大声叫起来,“难道我现在不凶吗?”
  “现在适微好一点。”
  萧萦娇媚地瞪他一眼,懒得理他。
  “那,我给你的第一印象不大好喽?”她说。
  “不是呵!”他回答说,“其实我对你并不存在什么改观的过程。”
  “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喜欢我吗?这总不该是真的罢?”她说。
  “当然现在回忆起来应该是有一点,但真的让我明白起来还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我们才认识多久,怎么会有循序渐进的时间呢?”
  “还是有的,只是你感觉不到罢了!”
  “那……”她突然想起刚才折下的那株桂花,于是她拿起在他面前扇一扇,问道:“香不香?”
  他回答说味道很浓郁。
  “先把你迷晕了,好让你答应我几个条件。”
  他笑起来让她说下去。
  “那,你在很惬意的时候要想想我啦,就像我刚才也想起你一样。然后艺术学院那边的女生很妖气,你不能跟她们太亲热!”
  他笑了笑问她还有呢?
  她想了想,说:“你知道吗?上一次我根本没有听到你弹琴,我去的时候你已经在指导别人了。那时我想,如果我也会弹琴就好了,当然是弹得很好我才会上去,然后我能坐在你的身边向你炫耀一番我的技艺,如果,我邀请你与我弹一段二重奏,你会答应吗?”
  “你说的好象真的一样!”
  “那我当时是真的觉得蛮遗憾的,就是因为看见你让我觉得很惊讶,那么我不会弹琴就显得越发遗憾。”
  “你真的惊讶吗?为什么呢?”
  “更有意思的是我走进音乐厅的时候简直没有发现你耶!”
  “我一直在台上呵!”
  “问题就是我没有想到你就是呀!”
  她将手衬在坐椅靠背上,仔细地端详着他,说:“你能把你的钢琴借我弹一下吗?如果让我摸索我还是能找着音的,只是指法不会精巧。以前有一次我在琴键上乱按,别人说我动作倒是很优美就是声音不堪入耳。那样的话我可以弹#memories#给你听呵!你也会对不对?”
  他点点头,说还是他来弹她唱好了。
  她假装地揍了他一拳,怪他不相信她。
  “我只有一个要求!”他接过话茬说。
  “什么?”
  “过两天我在人民剧院有一个公开的演奏会,你要陪我一起去。”
  “真的吗?”她扬眸含笑地望着他说。
  “我最喜欢看你说这句话了!”
  萧萦捂住脸大笑起来,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肩上,只是一下子她便又坐正了身子。
  “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
  萧萦仰头朝他甜甜的一笑当作答应。
  “那我能让我的好朋友陪我一起去吗?”她问道。
  “是可以呀!但你不觉得只我们俩一起出席会场会更好吗?”
  “但就因为这件事会让人很高兴所以我才想与她分享呀!”
  “难道你要与别人一道分享分享我吗?”他逗笑地说了句,然后收敛语气重新说道,“只是那样的话你就不会这么专注地注视着我,而是与别人去闲话家常。”
  “你怎么知道呢?”
  “你说你们不在一个学校,自然不能天天见面,那积累起来的新鲜事还不一次说个够本。”
  萧萦摇头一口咬定她们才不会在看表演的时候那样呢!
  “那么你喜欢别人都很认真很深情地望着你喽?”她转而又问。
  “我怎么可能希望人人都那么对我呢?”他笑起来,“那可能会让我毛骨悚然,但我会很希望你这么望着我!”
  “但我会觉得不好意思,也怕你会尴尬。”
  “所以你有时立刻将目光移开了?”
  她点点头。
  “我想我有一半就是因为你的眼神喜欢上你的。”
  “真的吗?”萧萦表现得不大相信,“那另一半呢?”
  “另一半呵?”他一下子没想出来,“也许就像你说的我怎么遇见你了呢?”
  萧萦朝他温柔地笑了笑,他接着说:“没有关系,你会慢慢适应的,因为我会这么看着你,只要你不刻意躲开总有一天你会受我感染的。”
  他望着她,仿佛在求证他的话。萧萦低下头去,又坚定地扬眸笑了笑,她觉得这一笑一定能让他明白她并不怕他,也决不是他的一个死心塌地的追求者,并且她欣慰地感觉到他对她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于是她突然记得在初次见到他时,她对自己说如果哪一天她能得到他的话,为他做任何事她都愿意。现在看来,这种想法并没有消淡,并且她也希望以后都不会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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