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来的那个晚上
阳台的窗户上飘进来一个黑影子的时候，正是子夜。当你看清那是一个人时，你就尖叫了一声。这声尖叫一下子打扰了我浓重的呼吸，我翻了个身。关于后来的事都是你告诉我的。你说起他的时候毫不避讳，因为你知道在我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面前，任何男人都微不足道。但是那晚你把我摇醒的时候，你的瞳孔都滴着湿淋淋的汗。我为此吃惊，多年麻木的神经忽地活跃起来。我不明白在这么多年以后那个神秘的人为什么会再次光临并拿走你的一部分记忆。
曾经是一个月华如水的夜晚，曾经青春年少，激情澎湃。我们如火如荼的爱情排斥了人世间的一切。当然包括那个一天写给你十封信的瘦男人。我们挽手漫步在月华如水的河边的时候，正有一支悠扬的曲子伴随着流水、蛙鸣袅袅响起，你说，是《在水一方》的曲子，当时正热播着同名电视剧。顺着曲子我们找到了坐在岸石上抱一把吉它的他。他的头发很长，还有一点鬈，月光把他的背影勾勒出来，是很单薄的那种。我感到你拉我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那人我认识，因为那时候学校里能弹吉它的人不多。你说，其实那人不错。我说，是吗。是他不错，还是曲子不错。你笑了笑，说是你不错还是你的诗不错。
那晚月光真的美，舒缓的曲子，皎洁的月色，还有两个眉目传情的男女。那天我真的就写了一首诗：月夜吉它声。
我挽着你的手走进婚礼殿堂的那一天，他背着那把吉它离开了小城。
有一天，我回家开门，发现你在烧一些信件。看见我进来，不免有些慌乱。我就发现了你有一个带锁子的铁箱子。我说留着多好，烧了可惜。你抬起头，眼睛里面清亮亮的。我去抢你手中的箱子，被你抠烂了手。这是第一次，婚后的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我突然明白，原来所有的风华雪月都不会纤尘不染。尘埃与沙粒、冷雨与寒霜总会在你快乐与幸福的峰巅不期而来。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了一点什么，是那种谁也知道可谁也不愿点破的东西。
直到那个秘密有一天揭晓，我忽然不寒而栗……
一个吉它手流浪在舞厅，永远都是伤别离的调子。他在用音乐表达他的思念，释放他的情怀，惹起了许许多多同病相怜的悲男怨女。你不知道，你正躺在我的臂弯里。红的是酒，黄的是灯，旋转的灯光溅起了多少飞雨。有一天，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和一个有着尖利笑声的女人甩出一叠钱，说别他妈哭丧，换首《热情的沙漠》。他冷笑不语，把钱推在了一旁。男人恼羞成怒，拔刀子威逼他。他与他撕打在一起。
当人们清醒过来，只听得女人尖叫的声音刺穿屋顶。那男人已倒在血泊中。
……警笛声划破了长夜。
弦在那一刻骤然而断。生命消失在一个萧索的季节。有人听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曲子一直回旋在那声空旷的枪响之后……
你眼里有泪水。让我记恨的泪水。
我永远不知道他在那一叠信里给你说了写什么，但我知道他的曲子里有你。
你摇醒我的时候，浑身湿漉漉，双眼水汪汪。你指着黑黑的窗户说，你听，什么曲子？……
我说没有啊。原来整个夜晚你都没有睡。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会记得谁？就连同枕而眠的人都视若无睹，谁还去为一个遥远的梦牵心挂肠。你说他刚才就站在床边，说话。我问说什么。你半晌无语。我说你是后悔了。
你抱紧我，眼泪涟涟。多年了，久违的幸福。天一亮，你就光着身子抱来铁箱子，打开来，取出一封信，读给我听。
你的声音很潮湿，我听到那些话语像一些蚂蚁，爬在我的脸上，我的脸就有些痒痒地——你念道：
……我忽然明白，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他，只要她能够幸福。看到你幸福的样子，我很满足。我要背着我的琴去找我的幸福，祝福你，还有你那位幸福的诗人……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