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夜后，我爱的那个女孩消失
高考过后，整个人都散了架。亮子两眼直直地盯住房顶上那一块松动了的泥块，想着它什么时候才会掉下来。此刻，只有这个想法才能拖住他深陷在沼泽的思绪，想奋力拨出来，却越陷越深的思绪。亮子清晰地记得，自己爱上同班那个有一双大眼睛扎着两翘翘辫的女生的时候是三年级。刚开学没几天，她是插班过来的，听说一二年级是在她外婆家上的。按理说，在人们的眼里她的妈妈是个蛮子（当地人这么贬意地称呼外省嫁来的女人）自己应该对她不屑一顾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亮子就是喜欢和她在一起。亮子的家自打记事起就十分的清贫，这一点是亮子一天天长大了，从别人看他的眼神和好心人对他说话的口气里渐渐体会到的，班里的男生女生大都不爱理自己。除了这个翘翘辫。下了课大家都在教室外面的地上默写生字，翘翘辫总有白色的粉笔。对当时的小学生来说这是奢侈品，虽说一分钱就可以换到三根，亮子是想也不敢想的。翘翘辫总是先分给自己，余下的才给别人。以小见大，可见翘翘辫有一颗多么善良的心。当时才开始学写作文，亮子才从老师的嘴里听到了“以小见大”的道理，很自然地就用在了翘翘辫的身上。
可惜这场不成熟的爱情自打上了四年级就不成立了。亮子后来对自己这么解释。当时是多么地幼稚，几根粉笔就让自己下了一世的决心。好在自己当时没说出口来。五年级的时候亮子爱上了一位心直口快的女生，她是班里有名的难缠，几乎所有的男生都和她交过手，每每败下阵来。她穿着当时很罕见的黑色带绊皮鞋，又好踢人。再调皮不过的男生也总是被她踢得呲牙裂嘴。亮子喜欢她这种敢作敢为的花木兰的个性和脾气。爱哭鼻子的女生，整天去哄她都哄不及。快毕业了，亮子想想这样的女生也是不能长久的，打打闹闹终究过不到一起。
初中是在乡里上的，亮子家穷人却争气，考取的是乡里的重点初中。也是在这个时候亮子真的爱上了一个女生，这就是梅子。
梅子当时在班里话很少，学习却是最用功的。最初入学的时候摸底考试，全班六十来号人，梅子考了三十二名，要说这个名次也不差了，梅子哭了整整一天，两只眼肿得象仙桃。亮子当时去劝她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一说完梅子就笑起来。梅子长得不算好看，只是因为两人的村挨着的，每次来都是同路，一来二去的较别人的话多些而已。
亮子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爱上的梅子。早恋让大人老师们闻之色变，亮子也不敢轻易地露出什么破绽。梅子显然是知道自己心意的，两人之间的默契常常引来会心一笑。就这一笑就可以扫尽一切的烦恼：亮子的父亲身体一直不好，这几年因为忙地里的活更是劳累，已经离不开药了。亮子的姐姐经不住夫家的劝早早嫁了过去，好在姐夫人也好信守当初的许诺和姐姐一起供自己和弟弟读书。梅子的家也好不到哪去，梅子是老大，下面只有一个弟弟。小学毕业按她父母的意思就让她掇学了，家里只能供一个人读书。她是长姐，当然是要牺牲她的。好在梅子的成绩出奇地好，才勉强读了初中。梅子和亮子说完这些以后，亮子这才明白一向坚强的梅子何以在得知自己没能进前十名的时候伤心成那个样子。据说在重点初中前十名的才稳上高中上大学的。
初恋的滋味是如此地美妙，两人只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亮子和梅子不露声色地享受着这份来自于内心的甘醇的爱情滋润。
好景不长，初中一毕业，梅子掇学了。梅子的弟弟小开进了初中。亮子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先是父母，现在又有了梅子。从内心来讲，亮子已经把梅子看成是自己家里的一个成员了。感觉和梅子的感情是有基础的，两情相悦，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有信心和勇气。而且，自己已经读高中了，用爷爷辈的话来说，这已经相当于古时的进士了。进士已经基本上可以封官管事治理一方了。
高中学习的竞争要激烈得多，大家都抱着胜败在此一举的架势，而且高中的学生都是海选后脱颖而出的优秀毕业生，都是有实力的，再加上复读的学生，惨烈度可想而知。亮子不能再分心去想梅子，专心学习是最最重要的。梅子也不常来，每月来个两次，多数是送饭票什么的。班里有好事的问及过梅子是谁，亮子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我妹妹！不过，亮子在心里说：是情妹妹！
想到梅子，亮子的心里就一阵温暖。自己当初真的没看走眼，梅子的性情真是好，从来都是笑着的，永远也不知道着急。天大的事，经她一分析就总有解决的办法。梅子也够勤快，家里有事不等开口她就会不顾众说非议来家里帮忙。母亲和自己说及梅子时总是不住地夸她是个好姑娘，想到母亲夸张的说辞，亮子就不由地想笑。
对梅子的敬大过了爱。亮子这么在心里评价自己对梅子的感情。这种爱是理智的，是无私的。直到那天。 那是高考前一星期。
说过天热不要梅子再来的，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梅子又来了，还带了好多吃的喝的东西。亮子埋怨梅子不知道心疼自己，梅子只是笑着望着自己不说话。宿舍里的同学们都回家了。学校里放了个小假，说是让同学们缓和一下紧张的复习气氛，好在考试中轻松发挥。亮子没打算回去，和家里相比，学校还是个学得进去的好地儿。梅子进来的时候，亮子就想过要不要关上宿舍的门。门开着，有留校看宿舍的男生从这走过就会看到，多不好。可是，关上了，更不好说。梅子却不假思索地关上了门。亮子身上的汗轰地就喷出来了。
“这么热，怎么不开风扇。”梅子说着打开了风扇，风吹得床前桌子上摊开的书本自动翻页。梅子会意地把风扇调小了。“把你的长袖脱了吧，没别人！”
“算了吧，我不热！”亮子不知道说什么好：里面的白背心前面胸口处破了一个洞，很醒目的。自己脱过一回，同室的人都笑自己。
“这大热的天，窝在屋里，还穿着长袖，能不热吗？”梅子故意地不高兴了。自然地走过来，伸手就要解亮子衣襟。
“好，就听你的！”亮子不好意思地笑了，把长袖脱了。
“怪不得，”梅子笑了。“成二郎神了！”
“什么二郎神？”
“你这不是三只眼嘛！”梅子笑出声来。
“什么呀，”亮子也被梅子的笑感染了，“这是我图凉快，故意弄的。”
“你干吗不在这边也弄一个，好事成双嘛！”梅子边说着边麻利地从随行的包里摸出针线包，穿针引线缝了起来。
趁着这个档儿，亮子仔细地端详着梅子，梅子比上次来要显得憔悴，这几天父亲的病又犯了，难为她一个女孩家家的，两头跑。想到这儿，爱怜起来，手不由地放在梅子的背上，另一只手顺势轻搂住了梅子的腰身。梅子的身子在自己的臂膀间抖动了一下，停住了，洞补好了。亮子放开手，看着梅子一一收拾好针线。梅子的神情有些不开心。为什么？亮子有些担心。
“累了吧，天热，你，趁凉快早点回去吧！”亮子的喉咙有些发紧。梅子没有作声，走向了门口。亮子就在心里怪自己冒失，爱梅子也 不能这样地性急，让梅子误会了不是。
梅子反锁了宿舍的门！
那一声不是很响的门锁的声音，把亮子惊得从床上弹了起来。看着梅子一步步近了自己，亮子身上的汗又来了。
亮子的泪终于滑进了耳朵里。亮子闭起了眼，眼已经睁得酸痛得不能自已。直到今天亮子仍然想不通，梅子为什么要这样子：以身相许，而后又毫无解释地离开，投到别人的怀抱。亮子拼命地摆了摆头竭力地让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可是脑子根本就不听他的。
高考一完，亮子就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家。每门课都出色发挥，考出好的成绩已经不成问题。摆弄好一撂撂的书本，亮子来不及拭把汗就往院外冲去。
“亮子！”母亲在屋里喊住了自己。
“哎，”亮子欢快地应了一声，丝毫没觉出母亲话里有什么不一样。
“回来！你哪儿去！”
“找，梅子去！”亮子一向不敢有违母亲的意思。
“你别去了，梅子已经订亲了，说话就嫁人！”
“不是吧，你听，听谁说的？”亮子笑起来，梅子要嫁人，我怎么不知道。
“前儿个摆的订亲席。就前村的大跃，听说在后面做包工头，发了财，三十好几了没寻门亲，一回来就看上梅子。经人一说合，梅子也答应了。”
“答，答应了？”亮子想有这事吗。起身往外走。
“你给我回来！”母亲已经抑不住话里的怒气了。
亮子心里堵得慌却也不敢惹母亲生气。
“昨儿个他们就走了。”
亮子就象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瘫了。
亮子就这么躺着，四周静得出奇，知了的聒噪声里，亮子听到有个男人的哭声，哭得很悲切，压抑着，怕人听到地，断断续续，有些接不住气。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哭成这样，还男人呢！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