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湾 发表于 2016-11-17 08:58:49

大亚湾文化地理:一把火点旺温氏家族 九里香庇护霞涌小径

家族史之小径温氏
“这个村庄故事多吗?”

“据我所知不太多。晓联本地人喊(它)小径。据说以前路太小,牵牛都转不过来。”

“不,你来对了地方!它最有历史了。而且,大亚湾没有哪个村庄像我们小径,如此单纯地聚居着一个大姓。它有很多故事,容我慢慢和你说。”

近日,记者来到大亚湾霞涌街道的径西村,走走逛逛之余,聆听温氏村民讲述那些日渐远去却早已被他们铭记在心的点点滴滴……

每一次去大亚湾,似乎都绕不开知名的石化大道,去小径村亦是如此。一打听,这条大道足足有22公里长。它的开通,让三面环山的小径村村口,直面这条主干道,让小径村快速融入到大亚湾的“经济命脉”里。

小径村,在大亚湾官方名谱录里,大名叫“径西村”,是大亚湾霞涌街道晓联村委会的一个村民小组。据说那里是大亚湾辖区最偏东面的地方,与惠东相邻。

火烧茅屋 占风水宝地始发迹

因为石化大道,去小径村一片通途,毫无崎岖山道可言。村里不断建起的别墅、洋房,村对面两万多元一平方米的“华润小径湾”高端望海大型小区,让每一个来到小径村的人都能感受到,小径已不再是穷乡僻壤。不过,有关小径村温氏开山始祖的荜路蓝缕,却还在代代相传。

据小径村的企业家温伟昌介绍,小径村原来多姓杂居。相传明朝末年,其先祖志瑛公从现今的梅州五华县,只身一人来到大亚湾的小径放鸭为生。不久,娶当地彭姓女为妻。传说这位先祖会勘舆术,勘得现温氏祠堂那个位置乃绝佳风水宝地,遂以放鸭为名,在那里搭建起了一间茅房居住。当时杂姓人多,也为了不令人生疑,温志瑛使出苦肉计,连续三年在大年三十晚,放火烧屋,对外则称是因为自己妻子不小心所致,博得了岳父和众乡亲的同情,于是同意温志瑛拆茅屋建砖瓦房。

在小径定居下来的温志瑛,生了三个儿子。后面的故事,随着年代的远去,早已面目模糊。没有了文字的记载,谁都说不清道不明。但让后人称奇的是,小径这个村庄,历经三百余年后,那些杂姓人家不知所终,而温氏一家却不断壮大再壮大,至如今已有近两千人之多。而温志瑛当年建茅屋的地方,不知从哪年起,变成了家族祠堂。

温伟昌自豪地说,小径温氏在大亚湾,可以说是第一大姓。也没有哪个村,能像他们这里能如此单纯地聚居着一个姓氏。其他村,或多或少会有其他姓氏杂居其中吧。

北门雄姿 富甲一方犹记任犀

抛开风水这种神秘的玄学力量来看,其实,小径村可谓是块福地。这里三面环山,面朝南海。村庄前后左右,有大片大片地势平坦的良田,人均至少有三四亩田地。这里霜冻少,冬春温暖,光照充足。土壤以砂质田、砂泥田、海砂泥田为主,肥沃疏松,在此生活并不算艰难。近代,这里还出了一位富甲一方的人物。村里那个叫“北门”的建筑可做见证。

说起北门的主人,温伟昌记忆犹新。他说小时候每逢大年初三,母亲里里外外打扫房屋时,都会念念有词:“穷的去富的来,把温任犀的身家搬进来。”后来,他发现,不仅他的母亲这样念,邻村的人也这样念。再后来,他又发现,不仅整个霞涌的人都这样念,甚至可能大亚湾的人都这样念。

温伟昌说,温任犀“犀利”(白话,厉害之意)啊,在惠州有田有地还建有粮仓。村民小组副组长温其光插话说:惠东稔山镇盐灶背的那座三板桥就是温任犀建的,现在还在。

在温其光的带领下,记者来到“北门”。原来,它不是村庄的城墙建筑,而是温任犀建于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民国豪宅。野蛮向上的大树、肆意漫长的杂草、到处攀援结果的藤条,都难掩这座百年民宅主的大格局。

北门的正门门楼,虽然不开阔,但想来甚是雄伟。因为残留的那片断壁,高得让人不由得仰首。跨过第二道门,豁然开朗出人意表。原来,不是大户人家进门常见的莳花弄草的天井庭院,而是一个如篮球场般大小的晒谷场。晒谷场后面,据说两边各建有一栋楼房。楼房边边,还修建有高高的下水道。所有生活污水,都从那里流出。如今,这两栋楼早已坍塌在岁月里。占据在那里的,有茂密的杂草,亦有令村民色变的蛇窝。

穿过回廊,就是后院。这里是保存得最好的地方。解放后曾分配给村民居住。每间房屋的门额上,都印有毛主席像。有多少个像章,就有多少户人家。据说,当年至少住了四五十户人家。由此推算,整座大宅院,温任犀一家至少几十口人,多则上百人。


北门后院房屋门额上的朱子诗词。


在后院里,记者还看到有户的门额上,除了一格一格漂亮而精致的传统文人画,还题有两首朱熹诗词,分别是《观书有感》和《观书有感其二》。特别是《观书有感其二》的四句———昨夜江边春水生,艨艟巨舰一毛轻。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还清晰可见。晒谷场、朱熹诗、文人画,无一不透露出这个民国时期的大亚湾首富,希望子孙后世传承农耕劳作、诗书传家的客家人的传统愿望。


漂亮的花楼。

北门的不远处,有一栋据说建于清嘉庆年间的老建筑,人称“花楼”。听其名即可想像其装饰之华丽。紧闭的大门,让南都记者难以偷窥。只看到外墙顶上,是一格一格的彩塑画,除了万古长青的松树外,其他因剥落厉害难以辨识。但就算走过路过,也如惊鸿一瞥,令人难忘。这座建筑的主人究竟是谁,现已成谜。

九里香风 洪圣大王庇佑太平

在小径村走访时,记者发现,不管是老房子的断壁残垣处,还是新别墅的开阔庭院里,都栽种着一种叫“九里香”的植物。说起来,大有来头。原来,村里所有人家中的九里香,都是从“洪圣大王神坛”牌位后方那株九里香开枝散叶而来。这株九里香,树干虬劲有力,枝繁叶茂,坚不可摧。虽然已是立冬过后时节,但它仍然花开一树,香气浓淡相宜,若有似无。相传它种于明朝末年,比村庄还要古老。


虬劲的九里香树,比近四百年的小径村还要古老。

九里香阴蔽着的,就是小径村的“洪圣大王坛”。它是大亚湾区不可移动文物之一,离温氏祠堂并不远。村民们都说不出这个神坛的来历,但其实,这个洪圣大王就是珠三角一带供奉的南海海神。

洪圣大王本名洪熙,是唐代的广利刺史,廉洁爱民,精通天文地理,曾经设立天文气象观测所,使出海的渔民和商人都颇受其益。死后受到敬仰和供奉,成为人们心中的海神。从唐朝开始,历代皇帝对其不断地加封:唐朝天宝年间封为“广利王”,宋加封为“洪圣”、“威显”,元朝诏尊为“广利灵孚王”,清雍正再封为“南海昭明龙王之神”。民间则称为“广利洪圣大王”。供奉洪圣王的庙宇,广东全省不下500座,最大的要算是广州黄埔的南海神庙。


洪圣大王坛。

小径村过着传统客家山乡的农耕生活,但它离南海特别近,与惠东知名旅游景区巽寮湾隔海相望。华润小径湾的那片大海、那片细腻干净的金色沙滩,多年前也曾是小径村的领地。面朝大海,修建神坛向南海神祈福,再正常不过了。

据村民小组副组长温其光和温汉聪两人介绍,每年村里家家户户都会派代表,在正月过完年后到洪圣大王坛前祈福、冬至前再来还福。这是除祠堂祭祖外,小径村的又一大盛事。

祈福,祈的是“太平福”。由各家各户出15元或25元不等的钱买三牲、三果当供品。三牲中最重要的要数猪了。祈福当天,就有专人在早上五六点起来,去神坛那里支起几个锅,现场杀猪。杀猪前据说要先割一下猪耳朵,说一番大吉利是的话后,才能动手。拜完

洪圣大王,就开始煮稀饭分猪肉了。因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习俗,大王坛前不能摆台坐桌,所以那天要是去到那里,就会看到上百号人站在那里喝粥的场景。

筹钱拜神还神,是件劳心劳力的事情,得有牵头人组织才行。这个牵头人村民谓之“神头”。神头不易做,但能带来吉利,所以有人会争着做。于是,就采用轮流坐庄的方式进行。据说,想知道谁做下一年的神头,就看谁在还福那天分到一条猪腿而不是一块猪肉。以前,神头是由四名村民分担,后来变为八名,现在则变为十名。村民踊跃程度,可见一斑。

险遭灭族 抗战精神立志不忘

看了古民居,看了洪圣大王坛,当然少不了看温氏家族发迹地——— 温氏祠堂。

没去那里之前,记者从温伟昌提供的旧照片上看到,这是一个横排式客家祠堂。规模不算小,一共三进,有东西两厢房。白墙黑瓦,非常简朴。祠堂大门口的两根麻石柱,令它显得庄重肃穆。

来到温氏祠堂前,记者发现,祠堂正在修缮中且已具雏形。建筑物的正前方有一块牌子,可看到新祠堂的建筑风格相当华丽,几乎是广州陈家祠的翻版。

温伟昌,修缮祠堂的倡议者之一、理事会会长。他说,修缮祠堂,是百年大计。广州陈家祠是岭南建筑的杰出代表,所以他希望这个仿陈家祠风格的传世祖祠,能比先辈们建的要好,要漂亮。新祠堂造价逾千万元,大部分由村民捐资。他和他的兄弟温伟军合计捐了80万元。但无论是只交300元的村民,还是温雄、温标兄弟俩的100万元,全都榜上有名。

除了收集齐全村各房人的族谱进行重新修编外,温伟昌最大的愿望,就是把祖祠建成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基地,让全村村民不忘初心,懂得忠孝仁义。在他看来,村庄里的有些历史,比如抗日战争时期小径村发生的种种,后辈人应该铭记在心。

抗战年代温氏几近灭族的故事,是解放后村里忆苦思甜大会上常常讲述的。今年50多岁的温伟昌,就曾从自己的母亲那里听说过。霞涌,是当年日本兵登陆大亚湾的要道之一。今年6月南都曾报道,霞涌92岁老人刘冠文回忆说,日本兵是在1938年农历八月十八日(新历10月11日)这一天登陆的。“那天,日本人开着一艘巡洋舰,还有4艘炮艇,来到大亚湾霞涌、澳头,接下来国民党部队拼死抵抗,伤亡惨重。国民党部队战败后,日军开始在大亚湾烧杀抢掠……”

而小径村的故事,则发生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抗战后期。当时,驻守在村里的日本兵,发现少了一支枪,于是紧急集合全村百姓,要求大家交待,否则全村杀无赦。村里有人知道,这支枪是一个去山上打游击的人偷走了。但谁也没有站出来。眼看敌人的机枪已上膛,一名机灵的温氏长者挺身而出,说:“太君,我知道,不是我们村的人偷的,你们放了村里人的吧。我告诉你们,我看到一个人从伯公坳(地名)那里进入了深山。明天我就带你们去。”天色已晚,日本兵不敢入山。那天晚上,全村人都悬着一颗心无法合眼,因为他们知道,这位长者使的只是缓兵之计,过了明天,不知他将如何出招应对。

万幸的是,那天深夜,村里的日本兵突然全体撤退直奔大海。后来听说,他们是接到了攻打香港的命令。

虽然温氏一族保存了性命,但小径村民不会忘记,村里一位乡绅,为保护自己家里的女人不被调戏,被日本兵摔断了腰。一位卖小吃的村民,被日本兵砍了头。传说中小径村美丽的“九天十八景”,也被毁于战争中。

当温伟昌向记者动情地讲述时,村里一位叫温锡明的老人,托人捎来一本记录着各类红白喜事的主持词。年节祀灶、行单献礼仪式(丧事)、出嗣书、立嗣贴式、春社许福表章、新屋联、哀章、行贴尊卑亲疏、父(母)丧讣闻式……一一翻看着这几十页的手抄本,真的令人难以想像,在这个南海之滨的山乡里,竟然还存留着如此庄重的上古文字。


村里长者抄录的祭祀词,用语古朴。

温伟昌说,小径温氏一族,当官的少,但当老师的特别多。霞涌的学校里,可以说一半的校长都是小径温氏担任。像温锡明老人退休前就是一名小学校长,他自己也曾经是。

听说温锡明先生年届83岁,南都记者不禁担忧,以后谁来接他的班,去主持那古朴而隆重的仪式,去为村民找各式严谨的对联、书贴呢!显然,南都记者多虑了。据说,村里已有一位叫温晓锋的中年人,接过了老人的衣钵。

是的,总有一些记忆,不该被风干。

总有一些文化,不该被遗忘。

比如,那些关乎中华民族的,关乎故国家园的。

来源: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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